一路行来,一边商议,那娘子道:“此去有若多不便,一则白日不能由房脊过去便去捉人。二则若不见他时,怎的动手?”志功也猛然憬悟,忽又笑道:“俺有一计,你我就说是捉贼,进去翻索,见了就劈手抓住。你道如何?”大娘子道:“这不妥便。依我就到得庙里,只索烧香,那时再相机行事,你看怎样?”张志功道:“如此更好。”二人就路上议定,只作烧香来至庙外。

这里因相距三义寨十余里路。且说王英二人都来到庙里,住持接住,王英一看这庙是宽阔所在,东西配殿钟鼓二楼,进了山门,自先在关帝殿上烧了回香,随着往二层、三层观音殿上、如来殿上都各去焚了香。住持尼姑十分恭敬,嚷着往一座客堂里坐了献茶,那住持问讯道:“官人上姓?”二猾把嘴脸拭了,替着说道:“官人是济州团练使王大官人,此去往京里陛见。路上因闻得人说这里观世音菩萨十分灵应,特来这庵里进香。这里可有甚斋饭,快预备来。”那住持合掌道:“阿弥陀佛。这里是山蔬野菜无的供养,施主要慈悲则个。”说着,便命那火工女道:“摆了素斋。”一面也坐在下首陪伴。谈话问他贵姓,那住持合掌道:“阿弥陀佛。僧不言姓,小僧的法名智果。”王英问道:“这里有多少师傅?”智果道:“小僧有四个徒弟,五个徒孙。”王英道:“都年纪多大了?”一面问话,口里还吃着荸荠,微微而笑。智果亦笑道:“都还小呢,只就有小僧年才三十一岁。”因唤着女尼们道:“叫她们见见施主来。”一语未了,只见有几个尼姑,都青青的头发,皮儿白白的,小脸蛋儿,穿的是皂纱素袍,有穿的蓝绸直裰的,个个都提了念珠,有玉石的、有琥珀的、有全数菩提子的。见了王英问讯已了,众人因不知底细,望他也不是王孙公子,不是惯家,当时也未敢现形,都规规矩矩的转身便走。王英一见,果皆殊色,不由的回顾二猾,心里问道:“这样可有甚方法拢得一个。”二猾亦领会其意,一时斋罢,二猾与王英暗道:“慢慢入步。”王英因心里发急,情不可耐,二人又出至院里商议怎样,王英急道:“俺不惯这么作,痛快便好。”二猾笑着道:“你何必忙。”说着,只听跨院呱呱的小儿啼哭,二猾一想,这定是尼姑养的,得她短处,便可入手。因叫着智果笑道:“住持师傅,这孩儿是哪里来的?”智果未言,只见一幼年尼姑后院出来,手拉个四五岁的蓄发女儿,面庞模样与智果一个样,且扑了智果去,像是母女。王英笑问道:“这孩儿是你的什么人?”智果笑道:“快别提了。这儿是东京童内侍夫人生的小姐,因怕是童内侍见了恼怒,故送来庵里养育。”刘二猾大笑道:“这却奇怪,如何那一个阉人也讨老婆,既已生子,怎么又送来庵里呢?”那尼姑笑了道:“端的这官人会取笑,既是阉人,你想那如......”说到这里,故望着二猾笑,转身便走。王英也不禁一笑,瞧着这样,已知有一分不妥。跟来后院,只见有两个尼姑树底乘凉,见他走来,红着脸儿笑。又见有王英闪入,那两个尼姑道:“有甚喜事你这么笑弥嬉的。”王英已看了二分,接着便道:“洒家要请教师父,怎说了半截话,不说了呢?”二猾也追来问道:“师父贵上下什么法讳?”那幼年尼姑道:“我叫守贞,这位是我的叔师父,法名正修,这位是我的二师叔父,法名静修。”二尼都起立让坐,守贞笑着道:“这官人不老诚,我说那话没有问的。”因将适才所说童内侍家生的小姐,施主因阉人生子,一定追问,问怎的生了子。正修笑了道:“这有什么难答,左右是佛祖赐的。”王英笑了笑,知她有四分不妥,遂向那禅房里走,静修遮住道:“这里可进去不得,里面有虎,吊睛白额。”说着,倚住竹帘,不令那王英进去。守贞笑着道:“俺不怕虎,俺就是伏虎罗汉。”因推了静修,去揭了竹帘。二猾也看到五分,不便打搅,搭讪与正修两个拿了蝇拂,只说往大殿里面看韦陀去。正修亦笑着应允,两人往观音殿来。

单讲王英,进门因看着房里十分华丽,锦衾绣褥,翠屏明镜,靠墙北有一个床,悬的纱幔,壁上有几幅字画,一张案上摆有佛经,所焚也不知甚香,清芬彻脑。守贞嗅着道:“这屋里多么香。”因让着王英去坐在床上,静修亦坐下问道:“施主在何处居住?现居何职?”王英道:“在下是济州军官,为因有上司调取来京陛见。”静修笑了道:“啊呀,是了,那里有过街老鼠张三、青草蛇李四,你们都常相见吗?”王英因听了这话,益知有六分不妥,胡乱应道:“都甚相契,那日还提念你来。”守贞道:“提念什么?张三也问我不曾?”静修骂着道:“那李四小猴孙,没良心的狠毒虫,起初和高衙内来,多亏了我,若不然时,凭他也要作军官?有甚的大本领,只除是钻狗洞子是他能干。”王英亦接着口骂,守贞笑道:“俺这个师叔父才是痴哩!有多少体己钱都养了青草蛇了,至今连信也不曾有。闪的有多么苦,阿弥陀佛!不定都怎么报应呢。”王英笑了道:“不但恁的,李四还对于我说,这里有一个师父,”说到这里,复缩住口,细看那静修神色已然不定,料着与李四两个总有七分,遂望着守贞道:“师兄请便。这里我和你师叔谈一件事。”守贞把嘴儿一撇,心中领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