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这一吓非同小可,忙说道:“你是何人?代我赶快出去!这是什么所在,就容得妇人进来的吗?”那女子听说,便向他微微笑道:“你这个和尚忒也太老实了,请问你们这库房里有个清雅,可在里面吗?”悟真道:“我这庙里现今就只我一个和尚,并没第二个。”那女子作诧异道:“这又奇了,今早放我来的时刻,明明分村是大成庙库房,怎么会不在呢?”悟真道:“不在不在,你快走罢,我要关房门了。”那女子站下呆了半晌,又向悟真把眼睛勾了一句,说道:“你这小师父倒很体面,亏你一个人在这里倒不嫌寂寞吗?”悟真被他眼睛那一勾,就觉到心里有些忐忑忐忑的,晓得有些不妙,念了几句“阿弥陀佛”,将邪念镇了一镇,说道:“我一些不寂寞,你快些走罢!我要关房门呢!”那女道:“小师父,你要关门,奴也不阻止于你,但奴鞋尖足小,更深半夜何处去投宿?请小师父方便些儿罢!”说着便跷起一只小脚,一手将悟真一搂,说道:“小师父,你可怜我这一点点脚,怎样走夜路呢?”不由得那眼睛便落下几点珠泪来了。悟真把他的脚一看,真个不满三寸,着了一双红绫绣花鞋子,白绫袜套,实在可爱,那心里忽然的就迷惑起来,把那三戒的道理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。

就这心里一动,那女子便搂着他走到清雅床前,将他按倒,刚要行那苟且之事,忽听外面靴声橐橐的走进一人,头戴雁翅冲天盔,手执金鞭,身穿金甲,气冲冲的说道:“吾乃本庙韦驮是也。何处鬼头,敢来缠绕佛徒,污秽清地?”举鞭就向那女子打来。那女子连忙滚下床来,向那神前跪下,说道:“大神在上,女子本非私下进庙,尚有细情容禀。”韦驮道:“有话说来,若有半字虚言,立叫你毁魂于本护法金鞭之下!”

那女子抖擞擞的说道:“女子姓秦,本已故宰相秦桧外室所生之女。母亲贾氏,因主母不容进府,在临安南城外居住。父亲死时,女子才三岁。初时母亲也苦志守节,到了去年春间,母亲去到洞庭山菩提院进香,不知因何带了一个和尚回来,一字叫做清雅,就在女子家里住了有一个多月。那日母亲出外,他突然走到女子楼上百般调戏女子,那时却怪女子不好,就同他有了奸。后来母亲回来,他便绝迹不上女子的楼,女子并时时刻刻的想他。候了多日,他真个不来,女子只得又结识一个当锅的阿六。不料一天夜分时候,他暗暗的又上楼来了,见了女子铺上睡一男人,他也不由女子分说,拔出戒刀,就女子下身一刀,当时毕命。女子阴魂不散,在阴曹地府各处神前告状,都告遍了,不料一处不准,皆批道:‘秦桧奸恶罪大,所生之女,应派显报。’女子含冤不白,足有一载有馀。直到今年七月三十日地藏王菩萨圣诞,是日各处神均来祝寿,女子就带了状词,就想拣位正直神灵求他伸冤,不料偏偏把个状纸递在岳将军手上。女子总以为他被父亲害死,记起前仇,必要加罪,那知他并不挟隙,看过状纸,便说道:‘强奸处女,复加杀害,这还了得!’便着前队将女子带着,直到冥王府。恰巧本郡城隍在府前站班,迎接各神,岳将军便把女子状词给他过目。城隍看了一遍,说道:‘回禀将军,这状词去年就在小神面前禀过了。小神因他父亲谋害将军,败坏天下,罪大恶极,虽世代为娼,被人奸害,不足以蔽其辜,所以不曾准许。’岳将军听毕说道:‘贵司此言舛了。他父亲害人是一案,他被清雅这和尚奸害另是一案。总之照冥间法律看起来,这和尚当有应得之罪,何能因他父亲作恶,便宽有了和尚清雅?恐冥间没有这样吗,望贵司照案断案,不必回护前案是了。’说毕,匆匆入内。城隍司因此着牛鬼把女子带回衙门,下了冤鬼待质女公所,直到今早过堂,问明情由,方准许女子寻觅清雅,报仇雪恨。女子又花了些银钱,到日巡书差面前,查了清雅现在西湖大成庙库房里面,不料来到此地,并不看见清雅,反转见了这位小师父。这都是的确实供,求大神饶了女子罢。”韦驮听完,又说道:“清雅既不在此地,你应该就走,何故缠绕悟真?那我绝不能容你这下贱的鬼头污秽佛门的。”说毕,举起金鞭就是一下。

只见满屋金光,悟真不觉吓了一身冷汗,把眼一睁,直见桌上一支烛火,还未点完,自己还好好的睡在清雅铺上,外面并无鬼神,原来是南柯一梦。心中好生奇异,暗道:虽属是梦,怕的这事件多分有的;幸亏护法韦驮来救,不然我几乎被这女鬼盗去原阳了。又道:人家庙里韦驮都是眉清目秀,因何我梦中见的这位菩萨,眼睛细得同一条线似的,这又不懂是个什么道理了。我明日倒要看看法身,究竟可像不像呢!正然想着,忽然听窗外已有脚步声腔,并那哗嚓哗嚓树叶的声腔,转来转去,再为定神一听,原来道人倒已经过来扫天井了。悟真连忙起身,走到外面,叫道人打了面水洗了脸,走上大殿烧了早香,将钟儿鼓儿敲起来做过课众,见外面已经大亮,遂同两个道人说道:“今日是庙中圆满第二日,进香的人必定不少,兼之补送香仪的、乡间布施的,势必纷纷皆至。我要在库房照应,你们着一人专司大殿上香火并撞钟等事,着一人在外面照应。你们可晓得庙内有锁门的锁吗?”道人道:“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