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夫人什么是的。正顽着,听得贾政来叫,即令人间焙茗:“有什么事?”焙茗将梅侍讲要见的话回了。遂叫他穿了衣裳同出来。
  芝哥儿才进了门,梅翰林看着穿的黄葛纱的袍儿,佛青暗团龙半实半露的褂子,腰间荷包带系着上钩。脚下粉底官靴,头戴时款凉帽。眉清目秀,齿白唇红。心里便爱。只见他走到他跟前,打个千,请了安。替张先生也是打千请安,向褚小松作了个揖问好。又替贾政打千请安。梅翰林见他轻重得宜,进退有序,更自十分欢喜。因让他脱了衣服坐下。彼时摆个杌子,靠着贾政下手。芝哥儿却不就坐,看着贾政。张越存道:“你就坐罢,没人说你。”芝哥儿方才坐了。梅翰林问道:“你师傅说你问“生甫及申”这个道理,你心理有个见解,何不谈谈?”芝哥儿又看贾政,不言语。贾政道:“你只管说罢。”那芝哥儿才开口道:“甫与申原不必问其所由生,只问岳果有神与无?既说是降,必定有所承命。甫与申只算应运而生罢了,本无甚奇,且其理最实。经我老师讲过,就无疑义。”梅翰林连声赞道:“名论!名论!我学生几闻所未闻矣。老大人何福,得此玉麟。”贾政道:“小阿子,不过述其先生之言。老先生尚宜教之。”
  说着,就端上鳊鱼来。大家争着吃了一会,便就论起灵均来。有赞美的,有辨驳的,持论不一。芝哥儿拿个枇杷果吃,总不开口。梅翰林向张越存道:“令徒可学作诗吗?”张越存道:“他也作过两首,却不常作。”梅翰林道:“这个要请教了。”即以《五日怀古》为题,叫芝哥儿作。贾政叫取纸笔,“你可那张桌上慢慢的作,不必忙。”这贾政是怕他作不出来的意思。谁知芝哥儿走到桌边略想一想,提起笔来,就写出一首七绝,双手要递给贾政。梅翰林看着,早站起用手接了,说:“竟作完了广因朗朗的念道:
  贴水荷钱风袅绿,堕阶榴火雨添红。
  三阊从古无余憾,竞渡何人恨莫穷。梅翰林大声赞道:“好警句!翻案出奇,独见其大,我辈当逊一席矣。”张越存、褚小松一同夸奖,贾政不知道芝哥儿能作涛,心中也喜。因举着酒让道:“请饮一杯。”梅翰林道:“不独诗,这字亦写得秀极。”便把手中酒一饮而干,道:“好诗!懊诗!我再饮杯。”因说:“你可吃些果子罢。”即把樱桃、枇杷、杨梅、红李各样,皆挪到芝哥跟前来。芝哥儿仍拿着个枇杷吃。
  此时又端了羊肉上来,梅翰林道:“这物何来?老大人真是爱我。”即举箸吃数块。因有所触,成了一句,要想对语,也再想不出来。因对贾政说道:“学生触境,偶得出句。欲试令孙一对,不知可否?”贾政道:“这有何妨。他小阿子家,对得来对不得来,皆无关系。倒要领教,广弟见闻。”梅翰林道:
  鱼称鲜,羊称鲜,鱼羊皆鲜。褚小松道:“这是绝对了。”大家想了想,皆不能对。了,芝哥儿也定了一定,即对出一句道:
  子配好,女配好,子女尽懊。向芝哥儿说褚小松忘了情,拍案叫道:“妙极了!拔从得来?”梅翰林听得对了这么一句,遂触动了一件心事,连好也赞不出,只是微微的念道:“子配好,女配好,子女尽懊。”念了两遍,忽发一言道:“此中莫非有天缘么?”众人皆不知其意,劝着喝酒。梅翰林此刻酒到杯干,吃了竟有十数杯。将这对句往复不厌。
  褚小松道:“晚生久有一句,再对不来。也求世兄先生对罢。”因说道:
  君子堂前君子竹,芝哥儿即对了一句道:
  大夫阶厂大夫松。把这三位老先生皆惊讶的出了神,同声赞道:“积善之家,当有此庆。这非寻常能及的了!”梅翰林就吩咐跟的家人刘禄:“你快家去,将我最爱的一方歙砚,四匣李廷八的顶烟墨,那部颜鲁公的墨迹,内板的那部《文选》,即刻取来。”刘禄应了,即骑马回去。这边仍旧饮酒,贾政便要叫芝哥儿进去。梅翰林竟有依依不舍的光景。说:“再坐坐。”就把椅子挪来,靠着自己坐F。不住将糕点让芝哥儿吃。张越存道:“老先生别把他当小阿子,胸中博的很呢!”贾政一味卑牧。
  正说着,刘禄将东西取来,用毡包盛着。打开摆在盘里,献上。贾政起身谢了,又叫芝哥去谢。芝哥儿抢了一抢,梅翰林就拉住了。贾政赏了刘禄一个荷包,二两银子。就叫芝哥儿辞了梅翰林,回过张先生,着焙茗拿了梅翰林给的物事,跟芝哥进去。
  到了上房,把个焙茗快活的,将做诗及做对子的事说了一遍,诗合对子却说不上来,只得挠头。宝钗道:“你去罢!”就叫莺儿把盘子接过来,王夫人看了道:“颜鲁公墨迹,这是稀世之宝。就是歙砚、陈墨,也不是易有的。”便叫莺儿收了去。宝钗便说给他:“可同老爷那次赏的放在一个棕箱里。”莺儿应着去了。宝钗便问他做的诗合对句,芝哥儿说了,宝钗心里诧异。
  再说梅翰林见芝哥儿进去,又饮会酒,吃了饭,撤家伙,喝着茶,又说了好半日话。天交二鼓方才回去。到了家,夫人邹太太见他酒多了,就安顿他睡下。他又喝了回茶,方睡着了。睡了一回,忽然爬了起来,邹夫人也就披衣,连忙坐起,问道:“老爷怎么样?”梅翰林道:“我不怎的。”又要了一杯茶来喝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