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备受风月之苦。转辗沉沦,方生悔恨。又蒙警幻仙姑收回幻境,派作侍女,积有勤劳,遂擢至一等。”宝玉道:“姊姊谪降时,不知是那朝那代?降生为何人?”青棠道:“轮回转辗,本性几迷,如梦如寐,也不能尽记。近时的事还略记得,大抵自风尘女子上至后妃,各种的苦趣,多经历过了。”宝玉道:“可略记单一二否?青棠道:“记得做过汉宫贵轮,名叫合德”触阶而死。又做过藩王之妃,恣情纵欲,不得其死。一时也说不尽。又曾转过男身,姬妾数十人,年未三十夭亡;又曾转为贫家女,后遇一贵公子,买为侍女,遭悍妻凌虐,愧恨而死。这才立心悔过,永不愿再生人间,仙姑方把我收回幻境的。”宝玉一面听,一面点头叹息。  —

  青棠道:“自从归到幻境,时候也不少了?总由夙性未能清净,故静极而动,又复生尘。”宝玉道:“正是妹妹说姊姊与我有缘,我性根昏浊,竟不解缘从何起?”青棠道:“这话说来益发可愧了!这是我一念之痴,你怎能知道呢:你可记得仙姑邀你饮酒听歌的事?”宝玉道:“这是我小时梦中所见,牢牢记着。”青棠道:“那时我站在仙姑身傍,你可曾见我?”宝玉凝思半日,忽笑道:“怪不得我见了姊姊,极觉面善,又想不起来。这回姊姊说了,我才记得。”姊姊不是手中拿着拂尘,。替我斟酒的么?”

  青棠道:“正是。歌毕之后,你朦胧欲睡,仙姑引你到密室与可卿相见,授你秘密。我在傍忽然想道:“我自入轮回,极尽人间风月,然总未见如此人才。仙姑与他饮宴,又待他如此,想必是大有根器的神仙。怎得与他一叙方好。”尘心一动,不可止遏。仙姑出来后,我频偷空窥视。见可卿百方引诱,意态欲飞,你反十分腼腆,不觉心生爱慕。仙姑已经知道,立刻唤去,责罚一番,便要发人薄命司,仍转轮回。我再四苦求,愿力加忏悔,仙姑乃罚我赴赤霞,宫守护绛珠仙草。我潜心涤虑,划削情根,无如微芒一念终难以消磨。那日见仙姑来看仙草,说起你们生死缠绵的情事,我又不禁触起前情,连忙收敛,已怦怦欲动。仙姑将我熟视多时,叹道:“你立心洗濯用功,不可为不勤。然这一点根苗终未捎释;念你往日之劳,姑施格外之恩,免你轮回,令汝遂其所欲罢。我此时往救绛珠,你可跟我前去,随绛珠住世。保护扶持。因满之后,同归幻境。你须小心在意。”所以仙姑救了绛珠,即留我在扬州的。”又道:“我与你并无一言相交,一事相接,然这千点痴情,真是海枯石烂不能磨灭。其中缠绵往复的苦处,我也不能。告诉你。虽不能比绛珠,大约与蘅芜君亦差不多。你如何能知道呢!”说着,将绡衣拭泪。

  宝玉一面听,一面出神,听道此际,已心神惝恍。又见青棠。”拭泪,不觉感恻难禁一手拉着青棠道:“我不过是块顽石,乃蒙姊姊如此用情,我竟一些也不知道,我真是下愚了!姊姊!叫我如何报答姊姊这番美意!”说着,泪如雨下。青棠亦拉着手道:“你如何能知道呢!我与你……”说着咽住,又相携呜咽了一回,方道:“如今承仙姑格外之恩,能与你相聚,我已心下快然。你又何必伤心呢!”宝玉也收泪道:“我只恨姊姊深情,无可报答。姊姊!我们且尽人间之乐,再细细的谈罢。”青棠道:“既承小姐雅意,不可负此良宵。我伺候二爷宽衣。”宝玉道:“姊姊,这称呼不可如此。姊姊既承见爱,还求叫我兄弟才是。”青棠道:“我既居尘世,便当依着世法。我现为婢妾,如何不行婢子之礼呢!”宝玉道:“这断不敢当。”青棠道:“以始生而论,虽在你之前;以证道而论,却在你之后。小姐要与我约为姊妹,我也不敢,何况二爷!”宝玉道:“你与妹妹如何称呼?”青棠道:“我只是叫小姐,”后来小姐再三说了,方叫姊姊,人前仍是叫小姐的。此后还须叫奶奶哩。”宝玉道:“既这么着,我也,同妹妹一样便了。”青棠道:“小姐称呼哥哥,我反称呼兄弟,如何使得呢!”宝玉道:“我与妹妹原是世俗的称呼,姊姊是仙人,并非凡体,难道好叫你妹妹不成!”青棠道:“晴雯、袭人、紫鹃、麝月、秋纹叫你什么,我也便了。”

  宝玉听了,不觉面红耳热,不敢再说。便道:“姊姊这衣服,真所谓雾毂云绡,天衣无缝了。”青棠道:“这衣服是仙姑赏的,入水不濡,入火不燃,虽魔鬼妖邪所不能犯,无论人间兵燹。”宝玉道:“姊姊这衣服总不换的?”青棠道:“夏不知暑,冬不知寒。尘垢不生,永无弊败。何须更换!,”宝玉道:“我想姊姊这衣似应什袭珍藏,平日还宜用世间罗绮为是。”青棠道:“你不知道,我穿着此衣,那些尘浊之气便不能侵;我离了此衣,觉得烟火之气熏人,十分难受。从前小姐曾做了几件衣服,令我更换。我勉强换了一日,觉得重压肌鼻,甚不舒服。与小姐说明原故,还了小姐的。”宝玉道:“不怕污秽触犯了么?”青棠笑道:“不怕的。”宝玉道:“我替姊姊宽衣。”青棠道:“二爷先请,我应伺候的。”宝玉道:“将大衫脱了。”青棠接过。宝玉与青棠脱下一件藕色冰绡衫来,内里尚有一件淡红短衫,非绮非罗,鲜艳夺目。宝玉不觉呆了。青棠带笑解下碧绡水纹裙,露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