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与别人不同。这时因果已明,良缘已就,故而性情和洽。他说将来有大事业,这话我就深信不疑。所以我实在真心爱他,并无虚假。”宝玉道:“姊姊的前因,他自然也说了?”宝钗道:“他虽说我,还不是恍恍惚惚的,我倒不大信。”宝玉道:“姊姊何尝不是仙子!我原说过的,姊姊只是不信。”

  宝钗道:“这棠仙真了不得!他这么本事,还只做仙姑一个婢女。这仙姑的本事,可想而知。”宝玉道:“他这前因也怪诞的很。”宝钗道:“我这几天,竟胜读十载奇书,闻所未闻,心上长了许多见识。才晓得我们平日所知所见,都是井蛙。就是圣贤所说的,解得一句半句,还是呆面子。林妹妹近来同从前绝然两样,未必不是得棠仙之力。这人真可做个闺房师友。你的福分也实在不浅哩。”宝玉道:“我初见他,不敢开口乱说话。后来看他一样玩笑,绝不矜持,才敢同他亲近的。这个人,若眼[前]没有姊姊同妹妹,就是第一流了。”宝钗道:“林妹妹或者可以比他,我怎么能比他呢!就论相貌,难道不是绝色么!”宝玉道:“论相貌呢,怎及得姊姊!不过他有一种气韵,却也是独绝的。”宝钗笑道:“近来大家都说“林妹妹变了一个人,绝不是从前的林姑娘。只怕这林姑娘是仙人变来的,从前的林姑娘到底还是过去了。”你道这话可笑不可笑!”宝玉道:“这必定是那丫头、老妈子们说的。”

  宝钗笑着点头,又道:“我将来只怕人家也要说变了一个人呢。”宝玉道:“姊姊本没有脾气,这回还变什么?”宝钗道:“我从前也未免有太矜持胶执处,如今想来,也觉不能自然。”宝玉道:“我竟不大觉得。”宝钗道:“你不听得人家说我道学么?”宝玉道:“道学是好话,林妹妹何尝不道学呢!”宝钗道:“林妹妹纯是仙气,与我不同。”宝玉道:“从前自然不同,如今也差不多了。”宝钗道:“如今我自然赶不上他。”宝玉道:“姊姊过谦了。”宝钗道:“同棠仙一谈,才晓得道学只讲得圣贤一半的道理呢。定了这一半,反把那一半抛荒晦昧了。但凡平常的事理,拿道学去讲,原觉极有把握了。我将古来的事约略一按,这话竟是得很。所以这道学也要用的得当的。”宝玉道:“姊姊这话精当极了,依着道学,我是一个大罪人,没有一些是处。”宝钗道:“不但你,连老爷、太太没有一个是的。圣贤凡事总要求其心之所安,假如老爷、太太执着,不容你娶林妹妹,林妹妹必定终身不嫁。自己一个嫡亲的外甥女,又是老太太钟爱的,使他终老空闺,心上似乎不安。再者,太太最疼的是你,你去了,太太几乎过不去。老爷若执着不肯,你再去了,叫太太想着,心上也不安。所以老爷平日讲道学,到这时候也只得通融了。”宝玉道:“这总亏着姊姊,要是姊姊不依,老爷、太太也无法。”宝钗道:“我是依着道学也该如此,不如此,我心上也不安。”宝玉道:“我这不是总是我无可解说,惟有将来再图补报的了。”宝钗道:“你这事本用不得道学,若依着道学,不但出家不是,连同林妹妹相爱相慕也是不是的。所以说要用之得当。”宝玉道:“这是姊姊替我解嘲了!”宝钗道:“古来如这种也多,那尾生抱柱同那华山畿不必说,即如关雎之诗,朱夫子注的窈窕淑女指后妃,君子指文王。文王于后妃未至之先,寤寐求之,求之不得,至于藉寐思服、辗转反侧之忧;后妃来了,便琴瑟钟鼓之乐了!想这情形也就同后来的相思差不多,怎么圣人少年时也该如此呢!所以有人说这《诗》还是毛传郑笺讲得好,后妃求淑女如此恳切,这才是后妃的贤处。”宝玉道:“姊姊这说的益发精了。”

  次日,拜客回来,到了潇湘馆,把昨日宝钗的话一一的告诉黛玉。黛玉尚未开言,紫鹃回道:“宝二奶奶来了。”黛玉起身迎出来,携了手进入房中。青棠也来,一同坐下。宝钗向宝玉道:“我同你说的话,你说了没有?”宝玉道:“刚刚说完,姊姊就来了。”黛玉道:“姊姊从前怎么样疼我,本同亲姊妹一样。人家亲姊妹还有不和好的。我本来没有亲姊妹,就是姊姊疼我。姊姊这回子格外伪谦,我实在心里不安,并不是敢于存心。”宝钗道:“我们从此说明了,妹妹要真同我好,以后断不要拘形迹,一切事情大家开心见诚的商量。我们三个人先能一心一意,[不]但长辈亦看着喜欢,傍人不至笑话,便是后来的人,也可跟上。”青棠接口道:“姊姊说得是。我们姊姊也是如此的。不但三个心要成了一个心,三个人竟要似—个人才好哩。”黛玉道:“姊姊怎么说,我怎么听,我总跟着姊姊一辈子。但是有什么不到处,姊姊也要从直的教导。”宝钗道:“我这活难道还不从直?你这回子还有什么不到处?果然有了。自然我也要当面说的。”又笑道:“妹妹我实在爱你得很,虽不能比宝兄弟,也差不多呢。”黛玉道:“姊姊真爱我,我们底下一处歇,同床抵足,合影同枝,恐怕姊姊未必肯呢。”宝钗道:“这有什么!棠仙既说三个人要似一个人,难道一个人还有什么拘忌!”黛玉道:“这么着,今儿就请姊姊在这里歇。”宝钗道:“今儿是不好,等你满了月再说。”青棠笑道:“宝姊姊这话是真的。”宝钗向宝玉道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