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,使小玉对月娘说:“张家只出三百两银子给你打点官司,完了官司,剩多少,尽着送过来。”这里,怕爵又去寻了温葵轩来道:“恁学校体面,不枉了出公呈一常我们空受他恩,只好吊泪罢了。还得列位一个呈子,俺约些百姓跪门,大家保出这大娘来,也是阴德。”那温葵轩那知道应伯爵借学校体面,要骗那卖宅子的银子?于是约了刘学官大公子和些好秀才们十数个人,次日上堂一讲,说:“这西门提刑千户妻吴氏,原也受封过的,吴典史诈他的银子,要拿讹头,送在牢里,因此诸生才递了公呈,蒙刑尊准放。投人告他,上司票又没有名字,望大宗师释放!如不肯,只得上府去见刑尊。”徐通判难了半日道:“他是失主,日后上司要人怎么处?”众秀才道:“生员管保他在外听候就是了。”那应伯爵顺水推船,约了一班旧伙计李智、黄四、崔本,众人跪在门外,徐通判只得准了保,即时开监门放出。月娘只道是应怕爵使的银子,那知那徐通判畏惧学校公论,白白放了。
到次日,应伯爵拿着五十两银子给月娘,说是讲三百两银子,使了二百五十两送徐通判,才得出来。月娘叫伯爵代笔,写了中人卖契,才收了银子,感激不荆又使玳安秤十两银子谢他,只是不受,道:“俺就尽个情也是该的,受过大官人的情还少了哩!”月娘又让,才接了。说着,吊下泪来。
月娘也掉泪,说是他不肯忘旧,那知应伯爵中间取利——先扣起三百两,和众人分了二百两,让张二官家下众人落了五十两。两头没处招对,张二官人也不知道。这是光棍昧心,其巧如此。后来伯爵饿死道傍,并无子女,天报在后不题。
这按院见不提上金子来,三四日来催提一遍,把原赃皮箱、包袱一一解到,只不见这金子提上。承差每人十五板,打的将死,又下来坐催。只得把张一并老婆俱用非刑,或是竹签钉指、碎磁夹腿。一面拶夹着,只是说吴典恩收去了。又把吴典史用非刑夹打,才招出三锭金子在清河县。一面提了金子,并吴典史妻女一齐齐吊拷,几番逼拷几死,再没口词。不消数日,吴典史先死在监中,张一也死了,只存张小桥老婆是个活口,同来安妻解上。五锭金子、一百两银子,刑厅没敢留下一分。按院到底不信,把刘推官参为贪赃,革职提问。徐通判也降了。可怜这一股无义之财倾了四条性命,坏了两个刑官。按院虽得此财,不过一年,金兵大入,宦囊一卷而去。总是:虚花照眼,何曾沾得分毫?
热火消冰,到底全无着落。
未知月娘子母后来作何结果,且听下回分解。
净行品

第十二回 众女客林下结盟 刘学官雪中还债
诗曰:
金谷平园春草生,当年池馆一时平。
何来乳燕寻华屋,似有流莺唤画楹。
客散声歌明月下,兵残砾瓦野烟横。
秦宫汉阙皆成上,流水年年不住声。
单说这古今盛衰之感,人世死生之叹:才是繁华,就成了衰落;才离了苦海,又堕了火池。生生死死,变变化化,谁识是前身,谁识是后世?昨日宫翁,今日乞儿,现世就有轮回。又说甚么地狱、天堂,来生一转。
闲话说起,再归本传。这汴京城有这七十二卫,俱住的是团营里的武职官儿。当大宋太祖开基坐了开封府,二百年太平世界。这京城丰富奢华,不消说的,只这京营武官们又没有边防盗警,吃着钱粮,日日擎鹰走马,品竹弹筝,好不受用。终日你一席我一席,都是蹴鞠打球,轻裘肥马。那些女卷越发是头梳高髻,家扮内妆。分明是良家,打扮的是妓样,珠珠翠翠。就是个小女孩儿,也学几脚俏步儿,挽的角儿高高的,在人前卖弄。因此,京城私窝钻狗洞,也都在这营卫人家里。他这些人豪荡淫奢,比着良民不同。有一个黎指挥,又有一个孔千户,俱在卫里前后居住,和这李团练、张都统、朱都监一班武官,都是一社。每人五十两银子摇会,又当孩儿香会——到了元宵,把这小孩子打扮各样故事,扎起二丈高竿,在顶上顽耍,用锦绣珠宝装作天上神仙模样,二三百队,吹打着游街。合城士女,上几万人争看。这个会也费几万银子。又有鳌山会、拔河戏会、汴河龙船会,京城五方之地,无般不有。那黎指挥、孔千户都是富家,二人相厚,俱年纪三十余岁不曾有子。常说:“咱二人日后有了儿女,定要做了亲家。”各人到家,和娘子说着笑了。妇人家也有一个会,是正月十五游泰山娘娘庙进香的会。这个庙在京城正北,有泰岳天齐七十五司各样神抵,大殿、牌坊、周围廊房奉敕修建,是京师第一个会常因此,到了元宵,这些京城士女出游,上千上万的。
那一年,黎指挥娘子、孔千户娘子,和这一班会上堂客,都约了庙上进香。进毕香,各家都带酒盒,在庙前一带汴河大林子里铺着毡条,打着凉棚,吃酒行乐。也有清唱的,吹萧的,走马卖解的,林子里不分男女,坐满了。因这孔千户娘子年小好顽,常叫着黎指挥娘子做亲家。原来这二人当年各有了身孕,众妇人有知道的,大家笑着道:“你两个今日割了衫衿罢!”那张都统娘子四十五岁了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