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政说:“折子已递,谅来今日便有谕旨的。”王夫人又问:“朝中谈及贼势何如?”贾政道:“利害得很,倭帅多谋足智,用兵如神。他麾下健将最狠的,叫做八大狮子。这八个人真有万斤之力,使的刀斧各重有八九百斤。凭你什么军器,挡着就断,其凶无比。次些的叫做十八象,再次的叫做十二虎将,再次叫做二十四狼将。这六十几个贼将,是人都敌他不住的。余外兵将,个个英雄。除了山东本省被害的兵民无数可查,那外省调去的官兵,已伤掉了七十多万。如今把济南省城围得铁桶一般,城中不敢出战,单靠着火炮轰击,才得略退远些。将来火药铁子放完,就不保了。邻近各省边界,都是设卡安营,排着火炮,以防侵突,都是危急万状。我这折奏,自然该准的。
原想将试期改早些,因为通行天下,总得这些日子,算来还得一年多的闹哩。”王夫人说:“老爷何不竟保举了小钰、碧箫去平他。”贾政道:“将帅是三军司命,不轻易的。他们到底年纪太小,信不及。果然考起来,能把天下的英雄都争得胜了,才敢放心。”正在说话,内阁发单来传贾兰,兰哥即刻就赶了去。不多时,打发跟班的送了抄的朱批来,上写着:“兵科给事中贾政一本,为请开文武特科,以凭选将平寇事。本日奉朱批:所奏甚是,着即照所请速行。”又说:“大爷讲的,衙门里忙得很,今晚恐怕不得回来,别要惦记。”果然直到第二日的午后才回家,说:“旨意已经传旗插翼八百里,加紧的通行各省去了。”过不一月,又报贼兵攻破济南,杀得城中尸填如山,血流成河。从此接接连接,俱是败信。圣上忧惶得很,减膳止乐。到了元旦五鼓,就往天坛虔诚祷祝,复又到地坛一般求祷。这年并不受百官朝贺,皇后娘娘也在宫中率领妃嫔并两位皇子斋戒祝天。且不细说。单说前儿个除夕这夜,小钰约了碧箫去听响卜,碧箫道:“黑地里,我不便外去,只往芬陀庵里去听听罢。”小钰道:“我到门房前听去。”两个就分路悄悄的摸将出去。碧箫进了庵,到后殿院子里躲着。只听见明心问道:“封了没有?”授钵道:“封停当了。”传灯道:“快得很哎,真正好本事。”碧箫就笑着走上殿去,问:“封什么?”明心说:“封那斋天的佛马。”碧箫便转身回来,见了小钰,问:“听些什么话?”上钰笑道:“包勇喝醉了,要打长兴,长兴着了急,叫道:‘好王爷,我知道你的本领强。实在的怕了你了。’我单只听见这话。”碧箫也把听的话告知他,两个十分欢喜。不题。忽忽到了六月初一日,小钰去进了文常十五日场毕。七月初九,龙日发了榜,小钰中了第一名解元。
凡下北闱的,都是注明原籍某省,皇上看了籍贯三代,知是贾政之孙,贾妃之侄,十分欣悦。贾府里开筵道贺,是不必说。
转眼间已是七月二十以外,举子们纷纷报名投卷。小钰又要去考,碧箫私下求告他道:“你已经发了文解元,这武解元让了我罢,别考了。”小钰不肯。碧箫再四的央求,小钰笑道:“要我不考也容易,你只送个香香算谢仪,便依你。”碧箫不懂,问:“什么叫香香?”小钰轻轻说道:“就是亲嘴。”碧箫红了脸,挨了一会。小钰:“你不肯,我即刻报名去了。”站起身要走,碧箫没法,只得喝口茶嗽嗽口,走近身去。害臊得很,又站住了。小钰一把搂过来,在自己膝头坐下。嘴接着嘴,还把舌尖吐将进去舐了一回,笑道:“有趣,有趣。我不去考了,让你抡元罢。”碧箫羞得满脸通红,央祈道:“好兄弟,千万别告诉人。”小钰道:“告诉了人,烂我的嘴。”碧箫点点头,便去端整下常八月初一日至初四日,考试马步箭;初五日至初八日,考试刀枪剑戟;初九日至十二日,考试石墩硬弓及一切杂技。其中有个赶来下北场的少林寺僧人,年纪四十岁以外,法名超勇,生得状貌丑恶,身长八尺,腰大十围。他能二百步外射穿杨叶,箭箭俱中,与碧箫的箭不差什么;刀法也精,与碧箫的画戟也不相上下;但是他的力气大,能举一千五百斤的大石,开的五十个力的硬弓。碧箫比不上他,着了急,就献出飞刀的这手来。二百步外,飞将过去,把那插着试箭的这株柳树斫得精光,连那埋在地下的根都掘了起来,斫得粉碎。
和尚却没有别的技艺。还有一个姑娘,姓薛名蔼如,年十一岁,南京籍,就是薛蟠的无服族侄女,特特赶来下北场的。他的弓箭长枪也是十分出色,并善打弹弓,百发百中;又且花容月貌,竟像是碧箫的同胞姐妹。两个会见了,投机得很,约定场毕之后,彼此往来拜望。其余应试的人虽多,俱是些庸庸碌碌,无足观者。十三日歇了一日,到十四、十五两日考试内常碧箫怕被和尚争了头名,对小钰讲起,深为忧虑。小钰道:“你的飞刀赛过了他,况且这和尚的内场必不很好。我替你拟了一篇平倭论,做得颇精透,你快趁今儿的空,记熟了,包管第一名。
只是还得送我个香香才给你呢。”碧箫啐了一声,接过来读一遍,果然是决胜料敌了如指掌,天时地利,历历陈说出来,真正一篇绝大议论。连忙福了几福,道声谢。小钰道:“福来那里算得数呢?”碧箫又啐了一声,道:“你别闹,让我记罢。”
小钰才由他去读。十四日进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