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:“我在这月光下详看那犯人,面貌是个少年斯文人,脸上没半点凶气,端的不是做大罪恶的人。到是那两个解役甚是刚狠。方才他二人私语了好一会,又说着那犯人到灵侯庙睡长觉去,莫非要谋害这犯人么?我想不公不法的事,多是衙门中人做的。他们若果在背间害人,我就再开开杀戒,有何不可!”说毕,悄悄的跟来,果见有座庙宇。远远见犯人同解役转向庙西去了。城璧大踏步赶来,见那庙坐东朝西,四面墙璧,半是破裂。从墙外向庙内一觑,两个解役坐在正殿台阶上,那犯人在东边台阶下,半倚半靠的倒着。
  城璧道:“月明如昼,我外边看得见他们,安保他们看不见我?
  不如上正殿房上,看他们举动为妙。”于是循着墙脚,转到庙后,将右手一伸,左脚一顿,已到墙内。又将两脚并在一处,将身子用力一耸,即飞上正殿屋檐,随即伏在房脊背后,面向前院下视。却止见犯人,看不见那两个解役。
  忽见那带刀解役反从庙外入来,大声说道:“我方才四周围都看过了,此地不通大路,白天尚无人来,何况昏夜?快快的了绝他,与严中堂交个耳鼻执证,省得我们走多少路。”又听得那拿棍差人在正殿檐下应道:“你说的甚是。”只见那犯人一蹶劣扒起,连连叩头道:“适才二位老爷的话,我明白了,只求念我家破人亡,我父做官一场,止留欠这一点根芽。那里不是积阴德处?饶我这条小命罢!”说着,在地下叩头不已,痛哭下一堆。只见那拿棍的解役,向带刀的解役道:“我生平为人,心上最慈良不过。你看他哭的这般哀怜,赏他个全尸首,着他上吊罢。捆行李的绳子便可用。”那带刀的解役道:“那有这许多功夫等他上吊!”说罢,便将刀抽出,向犯人面前大步走去,将刀举起却待砍下,猛听得正殿房檐上霹雳般大喝了一声,声落处,早将那拿棍解役吓的从台阶上倒撞在阶下。城璧涌身一跳,已到院中。那拿刀解役急向后退了几步。急看时,见一紫面长须大汉,站在院中,也不知是神是鬼,硬着胆子问道:“你,你是什么?你怎么从房上下。。”城璧道:“光天化日之下,做的好事!”那解役听得是人,便胆大起来,道:“管你甚事?我是替朝廷家行法。”城璧道:“朝廷家岂教你在此行法么?”那拿棍解役见两人问答,方扒起站在一边。那犯人见房上跳下人来,与解役争论,越发叩头哀呼。城璧道:“解役你实说,吃了姓严的多少钱,敢在此做害人事?”那解役大怒道:“老爷们吃了几百万钱,你便怎么?是你这样多管闲事,定与这死囚是一路上人,也须饶你不得!”说罢,火匝匝举刀向城璧头上砍来。城璧大笑,将身一侧,左脚起处,刀已落地;旋用连环腿飞起右脚,响一声,早中解役心窝,倒在地下。那拿棍解役便往庙外跑,被城璧赶上,右手提住领项,往后一丢,从庙门前直摔在庙内东台阶下。复身到那犯人面前,将手靠一扭,即成两半;又将绳索解脱。那犯人只是磕头。城璧坐在东台阶下说道:“你不必如此,可坐起来说话。”忽见那被摔倒的解役,挣命扒起,又想逃走。城璧喊了一声,吓的他战哆嗦,站在阶前,那里还敢动移半步!
  城璧再将那犯人细看,见他生的骨格清秀,笑问道:“你姓甚么?何处人氏?今年多少岁了?因甚事充配于你?”那犯人大哭道:“小人姓董名玮,年十九岁,江西九江府人。我父叫董传策,做吏部文选司郎中,与严宰相是同乡只因我父亲性情执古,见严嵩父子欺君罔上,杀害忠良。他儿子严世蕃,较他父更恶。我父发狠,参了他十一款大罪。圣上说我父诬罔大臣,革职。一月后,吏科给事中姚燕受严嵩指使,参我父收永不叙用之知州吴丕都银四千两,又参收母丧未满起补之知州梁钺银一千两。圣上说我父大坏国家铨政,着同本内有名人犯拿交三法司,日日严刑拷掠,俱各煅炼成案。吴丕都、梁钺,差别拟军罪,将我父暂决,家私抄没入官,又将我发配金州。
  自遭此事,家奴逃散一空,惟有一家人董喜,忍饥受冻,常在刑部照料。从发遣小人那日,便步步相随。数日来,被这两个解役打伤脚腿,皆因董喜患病,不能同行。谁知今夜要在此地杀害。若非恩公老爷相救,小人早作泉下人了!”说罢,又叩头大哭。
  城璧道:“公子不必悲伤,待我处置了这两个狗男女再讲。
  “站起来,将那踢倒解役提起看视,已死去了。又将那站着的解役叫过来,说道:“快将你身上衣服鞋袜,并死去的都与我脱剥干净,再交替我二人所有盘费也尽数交献。少迟延两句话功夫,着你立成三段!”这解役那里还敢说一句?先将自己浑身衣服脱去,又将死解役也脱剥干净,打开行李,取出四十多两盘费,摆放在城璧面前,然后赤条条的跪下,叩头求饶。城璧也不理他,走去将他捆行李的绳儿取来,在殿外横梁上挽了个套儿,复下台阶,向解役道:“这是你留下的科条,赏董公子全尸者,你就快去上吊。”那解役恨不得将头碰破。城璧道:“我们还要走路,没多的功夫等你。”解役见城璧难说,又与董公子碰响头,口中爹长爷短都乱行哀叫出来。董玮见他望生心切,和自己头前怕死一般不由的向城璧道:“此人比死去的那个还良善些。”城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