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这话不晓得靠得住靠不住?且待我见了抚台,见景生情罢。况且打去年起到如今,我也吃过他六七十顿了,要一定回复他,未免有点不好意思。但是要我十二分替他硬求,我也不干,我犯不着为着他去踫钉子。”主意打定,次日起来销假上院。
  李才雄先就打发人在首府衙门口打听,听见传伺候了,便用一个素手本,叫跟班到各衙门挂号,禀知丁忧的话。恰恰伊大人上院,抚台就同他讲起这土药局收数甚好的话。伊大人便接口道:“李今办事向来是最可靠的,不过是他运气太坏。”抚台便问:“他运气怎样坏法?”伊大人道:“听说他丁了忧了。但这个事办到现在这样地步,也不容易,总要有个精明强干的人去接手纔好。但是这些候补的人员,卑府是晓得的,除掉现居要差的,便也没有什么大才具的了。况且,在省候补赋闲的日子多,终是前缺后空,要他顾得住公事便不容易了。所以古人说的,凡要办大事的,总要量材器使,不可骤易新手,为的是恐怕前功尽弃。”抚台道:“他是丁了忧,要回籍守制的人。”伊大人道:“这个恩出自上,卑府不敢妄参。末议祇要大人吩咐就是了。况且卑府听说李今光景也不大宽裕,自从丁了忧之后,屡次寻死。昨天还有李今的同乡几个人,求卑府转求大人的思典,能够叫他连下去,真是公私两美。卑府是已经拒绝了他们,但恐怕马上更动,李今真要寻了死,同寅面上很不好看。‘狗急跳墙,人急悬梁’,这也不能一定保得住的。”
  抚台摇头道:“丁忧的连差,这是从来没有的事。”伊大人道:“好在土药局不比现在任地方官,况且别省也是有过的了。祇要大人肯给恩典,这也没有例与不例的。”抚台道:“我恐怕别的候补人员不服。”伊大人道:“量材器使,他们怎敢不服?”抚台沉吟了一回道:“我们就这么办。现在暂且不用更换,等我选到了人再改委罢。”伊大人道:“这正是大人天高地厚的恩典了。”这个时候,抚台同伊大人心上都是明白的,不过借着这个题目鬼画符而已。
  伊大人下来,叫人去招呼了李才雄,李才雄感激得很。当晚算是在寓里成服,也就不回去奔丧。过了七天,就依旧的请客宴会,不过换了件洋缎的衣裳。任承仁当时问李才雄要了六百两银子,谢了史巡捕,说明三个月之后再付四百两,交任承仁转交。任承仁却祇交了史巡捕四百两银子,那六百两便落了下来。李才雄见了面,还是千恩万谢的不了。
  但是这个端一开,有些丁忧回去的都来了。内中有一个候补通判伍琼芳,家道本好,本来在家里当工房的,因为有钱,就动了官兴,捐了通判。到省不到三天,接到家信,丁了外艰,就忙忙的回去守制。现在听得李才雄做了个夺情知县,不由的心里乱跳,艳羡的很,就赶紧的回了省来,租了几间房子,去拜了李才雄,问了来踪去迹。便用重价雇了两个上等的厨子,非但菜做得好,并且还会做各样的点心,请李才雄、俞洪宝、任承仁吃了几顿,又送了任承仁好些东西。熟识后,就托任承仁把他去引见过史巡捕,又去拜伊大人。
  伊大人不见他,他隔上四五天必来访安一次,又不时送些东西,吃的、用的,生的、熟的,看的、玩的,不住的搬进来。又重重的门包,那家人更是格外替他求着伊大人收。满洲人的门权向来是重的,祇要门口巴结好了,里头是不会不好的。日子一久,伊大人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,就也请他吃饭,拉拢起来。他又托任承仁会说要拜老师,伊大人不肯,当不住任承仁的这张嘴会说,也就答应了。当时送了一千两银子的贽见,又有几件古玩玉器,伊大人一律全收。从此单见便是门生贴子了。
  歇了一个多月,就提起要伊大人替他求个差使的话。伊大人道:“论起我们交情,断无不尽力的。但是上头的事,你也要安排安排纔好。”伍琼芳道:“门生已切实托过史巡捕了。”伊大人点了点头,也不再说。从此以后,仍旧是五日一大宴,三日一小宴,请伊大人吃,又不时送些时新果品、菜蔬。伍琼芳回省转眼已是四个多月,前后化的钱也很不少了。家里的钱人不敷出,接济不上,他也晓得不便问人家借钱,到没有钱用的时候,便把些衣服、古玩去当了钱来请客应酬。要是伊大人欢喜的朋友问他借两个用用,他也是如数奉上,决不推辞。因此,同寅中除了几个有骨气的不同他来往,那班狐群狗党,便是越聚越多了。
  不多几日,听见任承仁委了浏阳县,俞洪宝委了清泉县,就连忙过去道喜。见了俞洪宝,俞洪宝便告诉他:“昨天听见说,我的遗差要委你办,你可有点风声?”伍琼芳道:“这件事怕派不到我。”俞洪宝道:“那有一定的?一个抚台委个把差使,难道还要去查例么?我昨天听见说是出传进稿去,大约一两天就可揭晓了。”伍琼芳虽然不敢决定不假,心上却也欢喜,赶紧就到史巡捕那里去走走,为的是好探探实在消息。
  偏偏史巡捕生了外症,睡在床上“嗳呀,嗳呀”的叫唤不住。伍琼芳就没坐下,仍旧回到寓里。却是坐立不安,祇得又出去拜首府,刚刚首府又到院上去了。伍琼芳祇得坐在官厅里老等,等了多时,纔晓得首府在洋务局里陪着洋人吃饭,回来还早。伍琼芳肚里亦饿的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