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事?因此不许各州县捕蝗。又恐怕各州县奉行不力,却暗地里派了几十个候补州县在外边私访。外州县得了这个信,大家已都是气馁。
  就有一位巫山县知县,是著名的强项令,上了一个禀帖,痛陈利弊,足有千余言。制台看了,不但不能感悟,反说他忍心害理,招呼藩台换人,把他撤任。这蝗虫的事,是一日生九十九子,而且生长极速,祇要几天,便能为害。愈蔓愈多,真正弄得是飞蝗蔽天,赤地千里了。制台心里也有点懊悔,嘴里却不好说。
  这一天,斋戒沐浴了,到净室里去焚香点烛,叫吕胡子挡乩笔,自己伏在下边默祷了一回。吕胡子心里十分疑惑,向来制台请乩,都是同自己说明了再请。这会不言不语,不知他问的什么事?要是所问非所答,便不妙了。眼珠转了几转,想了一个主意道:“不如给他一个囫囵罢了。”当时乩笔就在沙盘里转了几转,划了字出来是“拿定主意,不听人言”八个字。制台起来看了大喜,极口感念道:“真灵,真灵。”就赶紧出来,招呼加上一张告示:“凡有蝗虫的地方,都要香花供养,不许开罪。”并谓如有人杀一个蝗虫,照杀人之罪办理。告示出来,大家看了好笑,反正已是弄的野无青草了。
  各县纷纷报灾,灾区却是极广。四川省虽是多有义仓,亦是杯水车薪,无补于事。制台急了,祇得在大堂上设了香案,每日三次的跪拜祈祷。不求别的,祇求蝗虫早早的飞往邻境去罢。藩台接着上院,斟酌了多时,纔定了主意,发款派员到湖南等处去办米。制台自己是打这天起,便是茹素忌荤,焚香叩拜。又许下印送《玉历钞传》一百万本,却是总不见效。制台也就算人事已尽,没有法子了。祇得去传了四十九个和尚,在大堂东边拜忏放焰口。又传了四十九个道士,在大堂西边念经上天表。制台自己,也是天天去拈香,制台衙门口终日里是金铙法鼓,吵个不了。
  藩台又来请示要开仓放赈的话,制台也祇得照办。城里城外,派了三四十个委员,设了二十四处赈局。先查户口,给过凭票。户口查完,开了局子,照票支米,大口一升,小口半升。局子虽有二十四处,却是拥挤不开。委员看这情形实在不妙,怕的是湖南办的米接不上气,那边的米要完了,便不好办。祇得私下出了一个主意,把升子改小了些,便把这小的发米。不料有几个狡猾的试了出来,便在局子门口臭骂。委员听不过,出来吆喝,祇是不服。就这个档儿,一传十,十传百,百传千,千传万,沸反盈天的大闹起来。
  委员没有法想,又看见势头不好,赶紧翻墙头逃走了。那些人便砖头、瓦片如雨点一般打了进来。这些司事人等,也就一哄而散。剩下的米还不少,大家就下手乱抢。也有脱了小褂子装的,也有脱了裤子装的,也有脱了套裤装的。不多一刻,所存的米一齐抢尽,大家也一哄而散。那晓这个风声甚快,这边闹事,这二十三处虽然没有改升子,听得这边闹了,便也不由分说,一齐闹了起来。委员都已跑个干净,都先后的赶到藩台衙门里禀见。偏偏藩台烟瘾不曾过足,不能即刻出来。等到藩台传见的时候,大街上已是风平浪静了。首县、城守营各带了衙役营兵,四下里乱跑,算是弹压的意思。
  藩台见过委员,问了详细。这改小升子的委员,也晓得升子已是打掉,没有对证,早把这层收起,不过附和着说民之无良而已,藩台很有点气,即刻上院回了制台。制台先前祇说必是委员激变,无奈藩台说是“无论如何,这样风气断不可长,非得惩办为首的不可”。制台尚在沉吟,藩台道:“要就这样了法,将来湖南的米一到,这样一抢,这笔款子司里赔不起,请大人示下。”制台祇是坐在那里出神,不办罢,公事上似乎下不去;办罢,又恐怕冤枉了好百姓。正在不得主意,首县也来了,算是弹压已过。藩台又逼着制台,要传谕首县拿人。制台祇得转告首县,又叫他三天之内一定要破案,却不许累及无辜。首县答应了下来,便唤了通班衙役,叫他们分头查访缉拿。藩台又求制台派兵,按户搜查抢的米。制台一定不肯,说是这样一办,那就民不聊生了。藩台见拗他不过,也就算了。回衙门之后,又传谕首县,务要缉获为首。如若疏脱,定行参处。
  首县也是这样一个人,并没有三头六臂,不过招呼差役,赶紧办理。上头限了首县三天限,首县限了差役一天半限,这些差役个个摩拳擦掌,择肥而噬。到得次日一早,果然捉了七个人来。首县过了一堂,七个人是极口呼冤,首县也不管,且上去搪塞一下子,就即刻上院禀知了制台。制台也把七个人捉进去,看了一看,七个人仍旧是极日呼冤。制台心上恻然,连忙折回净室,叫吕胡子赶紧点香扶乩,问道:“冤枉不冤枉?”一回批出四个大字来,是“李代桃僵”。制台以手加额道:“真正神灵,几乎冤枉了七条人命。”随即命放了,叫首县另外捕拿正凶。首县莫明其故,急急打听,纔晓得是吕胡子的缘故。就一面招呼捉人,一面叫人安排吕胡子。到得次日,又捉了六个人来,这些人都是同地保平时不大合式的。地保不过是捉他来顶缸,害他化几个钱的意思,也不曾想送他的命。一经到堂,不由分说的算是招了。首县又去禀制台,制台又请吕胡子扶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