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严沧浪以禅明诗,上人的诗是以诗明禅。诗教清品,亦佛教上乘,贾阆仙怕不能专美于前了。”心印道:“韩老爷谬赏不当。”
  四人缓缓行人西院,痴珠已自迎出,便人里间坐了,说些时事。荷生吟杜诗道:“胡星一彗孛,黔首遂拘挛。”剑秋也吟道:“忆昔开元全盛日,小邑犹藏万家室。”接着吟道:“宫中圣人奏云门,天下朋友皆胶漆。百余年间未灾变,叔孙礼乐萧何律。岂闻一绢直万钱,有田种谷今流血!洛阳宫殿烧焚尽,宗庙新除狐兔穴。伤心不忍问耆旧,复恐初从乱离说。”小岑也吟道:“义士皆痛愤,纪纲乱相逾。一国实三公,万人欲为鱼。唱和作威福,孰肯辨无辜?眼前列扭械,背后吹蛮竿。谈笑行杀戮,溅血满长衢。到今用钺地,风雨闻号呼。鬼妾与克马,色悲克尔娱。国家法令在,此又足惊吁!”
  痴珠接着笑道:“你们这般高兴,我却有几首《杂感》给你们瞧,只不要骂我饶舌。”一面说,一面向卧室取出一纸长笺。大家同看,荷生吟道:
   “吕母起兵缘怨宰,谁令贰侧反朱鸢?
   芐为于一曲中兴略,愿上琴堂与改弦。”
  荷生道:“指事怀忠,抵得一篇《春陵行》,却含蓄不尽。”便高吟起来。第二首是:
   “东南曩日事仓皇,无个男儿死战场。
   博得玉钗妆半面,多情还算有徐娘。”
  小岑道:“痛绝!”荷生复吟道:
   “绝世聪明岂复痴,美人故态总迟迟。
   可怜巢覆无完卵;肯死东昏只玉儿!”
  剑秋道:“此两首不堪令若辈见之。”荷生道:“若辈那里还有耻心?”复吟道:
   “追原祸始阿芙蓉。膏尽金钱血尽锋。
   人力已空兵力怯,海鳞起灭变成龙。”
  心印道:“追原祸始……”便也高吟起来。第五首是:
    “弄权宰相不知名,前后枯棋斗一枰。
    儿戏几能留半着,局翻结赞可怜生!”
  荷生道:“实在误事!”复吟道:
    “人腊凄然渡海归,节族啮尽想依稀。
    化灰囗趁南风便,此意还惭晋太妃。”
  心印道:“说得委婉。”复吟道:
    “柳絮才高林下风,青绫障设蚁围空。
    蛾眉苦不生谣诼,反舌无声指顾中。
    旧坊业已坏从前,遥亿元臣奉使年。
    一字虚名争不得,横流愈遏愈滔天。”
  剑秋道:“俯仰低回,风流自赏。”荷生、心印复吟道:
    “瑶光夺婿洗浇风,转眼祆祠遍域中。
    钓闼公然开广厦,神洲涌起火莲红。”
  小岑笑道:“关上封刀,金丹陨命,自古有这笑柄。”荷生、心印复吟道:
    “仙满蓬山总步虚,风流接踵玉台徐。
    销磨一代英雄尽,官样文章殿体书!”
  剑秋笑道:“骂起我辈来了。”小岑道:“原也该骂。”荷生、心印也是一笑,复吟道:
    “高卷珠帘坐捋须,榻前过膝腹垂垂;
    有何博得三郎爱,偏把金钱洗禄儿?”
  剑秋道:“媚人不必狐狸,真令人恨杀!”荷生、心印复吟道:
    “希帷环佩拜谬然,过市招摇剧可怜。
    果有微音光翟弗,自然如帝又如天”
  小岑道:“不成诛执法,焉得变危机?我倘能得御史,第一折便不饶此辈。”荷生道:“程不识不值一钱。”复吟道:
    “暖玉拨弦弹火凤,流珠交扇拂天鹅。
    谁干燠馆凉台地,为唱人间劳者歌?”
  心印道:“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。此却说得冷冷的,意在言外。”复吟道:
    “过江名士多于鲫,却有王敦是可儿。
    此客必然能作贼,石家粗婢相非皮。”
  荷生道:“值笑怒骂,尽成文章。”再看长笺,只二首了,是:
    山鸡舞镜清光激,孔雀屏开炫服招。
    可惜樊南未知意,紫(虫隽)轻赠董娇娆。
  心印叹道:“实在误了痴珠几许事业!”小岑笑道:“如今秋痕不是董娇娆了?”
  痴珠一笑。荷生、心印复吟道:
    “街嫁锺离百不售,年年春梦幻西楼。
    梦中忽作卢家妇,十六生儿字阿侯。”
  荷生吟完,叹一口气,说道:“冠盖满京华,斯人独憔悴!”心印道:“这十六首借美人以纪时事,又为诗家别开门径。”小岑道:“楚雨含情俱有托。痴珠的诗,逼真义山学杜。”剑秋笑道:“我只当做帷房暱蝶之词、才人浪子之诗看吧。”
  四人狂吟高论,槐荫中月早西斜,心印先去了。大家便携着痴珠,沿着汾堤走来。一路水月澄清,天高气爽,流连缓步,竟尔不记夜深。正到大街,忽闻鸡唱,都觉愕然。荷生转笑道:“好了!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