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开,因而顾名思义,就取名曰南风树。树既奇特,名复典雅。要晓得,最无情的莫如草木,尚然做出这般榜样,正是:草木多情尚如此,如何人肯不云云。
  近又看无声戏中有一秀才,以千金聘娶一个娈童,花烛合卺,俨然夫妇。后因此童年纪渐大,欲窦盛开,恐怕相聚不久,又虑红颜衰落,日夜抱持涕泣。此童亦深体他怜爱已到极处,无可表着自己的贞节,忽然想出一个妙计来,暗地里自加宫刑,竟将一把利刃割去翘然之物,情愿做了司马迁,自下蚕室。你道这等交情还数甚么同衾同穴。后来又因众朋友中,不慊气他独占尤物,就乘他阉割的名色出首,说私弄宦官,弄得家私罄荆直到此呆物故,他还终身扮作女装,柏舟自矢,替他抚养前妻生的儿子。后来其子发了科甲,尚不知抚育之恩,反出龙阳之手。有情如此,安得不借重庠序相公,动张公举,旌奖门闾,以垂不朽。
  要晓得,人生在世。岂无好尚。意南而南,意北而北,任凭那欲魔注定。只这一点念头,就是有回天拔山之力,万不能够牵转他的了。今我有个譬如,譬如美女佳人,只好贮之金屋,谓之房稿可也;娈童可儿正好随我四方,谓之行卷可也。如今做秀才的人,那有只读房稿,不读行卷之理。况且两榜人物,行卷内文字好的,然后想他的房稿。抑且论起理来,老天既生出人这两样东西,同归于妙,原不曾叫人只取一样的。我见如今的人,好走后路的,不惜身家,不顾性命,比那走前路的更凶十倍。但不知此中意味,何独深长,至于如此之极。正是:只为后庭能遣闷,不因红粉便忘忧。
  话说梁、张二公,当初在虎丘寺里恋着一个天下闻名的小官王子弥,分明是宋朝转世,弥子后身。又与那大来头和尚,叫做三茁,一同在千人石上饮酒时节,相约余丽卿探访花姝。
  不期这日,梁、张二人撇了王子弥,不带他去,那知正中了三茁这贼秃的机缘,便宜行事。那三茁呵:挂名佛子,寄迹缁流。专走南北两行,酷好阴阳二妙。假斯文,吟风弄月,认为佛印前身;真大胆,饮酒宿娼,赖做济颠再世。大抵万法同归,独此居然第一。
  那和尚原与王子弥两个是莫逆深交,情同夫妇。那日在席上,见他替几个朋友猜枚行令,勾脚捻手,已是心里十二分不乐。原有些酸缸发作,醋瓮将翻的光景。当时就要思量发作起来,只因在席的都是些相公,无可奈何,勉强含忍。满肚皮只要他到寺里来的时节,当面与他厮闹一场,也好戒训他的下次。
  不料到了第二日,影也不见子弥。三茁甚是恼恨不过,只得跑到他家里去寻他。家里回报说道:“绝早有人来,同他出门去了。”问他到哪里去,却又不肯说。三茁疑心道:“是了,毕竟被昨日这一干人相拉去花街柳巷,走脚通风去了。”气得三茁跌天跌地,叫屈叫苦说道:“毕竟小官没主意,这一班阿呆,你可是亲近得他的。如今的人,不晓得好歹,只说道和尚是不长进的,殊不知,这些阿呆更比和尚又不长进些。那老天已生了这样绝色的女佳人,把你们终年终月终日终夜的弄耸,又可恨认定不许和尚粘着他们的身子。就是和尚背地里相处得几个歪货,好象做贼的一般,犯将出来,是人是鬼,个个诈得着。难道我们做和尚的,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不成?因此这个老天可怜见说道:“和尚虽系出家,却与俗人一样,他身上并不曾少生些甚么。既具了五形,便有了酒色财气四件。若说和尚不该擅动色念,就不该把他生这个东西。既把他这西,又不许他动起念,明系是诱人犯法,殊不公道。所以老天还有情分,分下一个南北两路来也。明放和尚这条生路,故此生出这些美妙男儿专付僧人,权为妻校那晓得,这些无耻的秀才,偏要撇开自己的老婆,又来与佛门弟子分奇货。想来天也难容,岂非既得陇又望蜀吗?”
  好笑这个痴和尚,总是不明道理的说,这美少年原是天下的公器,天下之物当天与天下共之。况且既不识羞做了小官,自然乐与文人寻花问柳,岂肯守着一个光头。尤可恶者,光头沾着色字,不论男女,便要做些故事,拿定是不歇不泄的。女人之所甚乐,未必非男子之所甚苦。还有一着,一般妇人养汉被人耻笑,至于与和尚一头尤为人所鄙贱。说道怕没人相交,偏要去打和尚。抑且要做小官的,守着一个,万万不能。几曾见贞节牌匾轮得着小官身上。就使覃恩特典,如有小官不滥此道者,一概准给贞节,也断不许恋着和尚的小官,滥叼贞节的札付。就是和尚刮落的小官,被相公弄弄,于和尚的体面,有甚损伤,伤必逞凶怀忿,好象杀他的父母一般这等伤心。
  一日,三茁正在阊上婊子家时踱将出来,劈头撞着王子弥,一把扯住便开口骂道:“你终日同这班书呆走,有甚好处。他不过多得我几根头发,却赶不上我这一身风月。我与你相处在先,你岂不知道我的此物吗!”
  斗粟不垂,金枪不倒。百尺竿头盎背,木樨花窟生香。滴几点之菩提,从此元通妙术,传斯页之钵杖。而今了悟无生,我非托之空言,尔岂忘诸实事。
  那和尚半说半骂,把王子弥抢白了这一番。那阊门外是个来往通衙,五方杂沓的所在。王子弥仪容一表,衣冠鲜丽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