’。贤契乃践姻盟之小义,抱宗祀之大愆,是以其小者,易其大者,岂可哉!不若听老夫一言,才夫有一小女,虽非丽质,也未必不如倚妆,愿与贤契结为姻娅,亦可销释前愆,幸勿坚执。”易水道:“多蒙老师雅爱,敢不从命。但只门生有誓在前,不敢轻背。”京堂公道:“既是不行,也不好相强,只恐日后悔之晚矣。”佯怒就走。正是:酒逢知已,话不投机。
  竟回去说与夫人、女儿知道:“好笑痴生,执迷无底。他但晓得余生、鲁生总是一个,却不知我这里倚妆与女儿原非两人。”
  倚妆听说丽卿就是鲁生,不胜欢喜异常,巴不得鲁郎应承这桩亲事。又恐终久执迷,反误大事。京堂公心生一计,也不到鲁家去勉强他成这亲事,竟叫了几班鼓手,抬了花轿,叫倚妆束装起来上了轿,掌礼诸人在前引导,一径抬到鲁公船上,不许一人报知。
  那易水正在床上思想倚妆,只听得岸上鼓乐喧阗。看看近在船边,正要推窗闲望,只见司茗跑进舱来说道:“京堂老爷送亲来了!”吓得易水没地缝躲,跑将出来,望跳板上竟走。
  却是新人已先出轿,立在船头,看见易水要走,拦住舱门,一把扯定说道:“余郎,好负心也!”易水不知就里,慌做一团,只是抵死挣脱。却被新人牵住衣裳,死也不放。易水又恼又笑,心里想道:“人家有这等老脸的女儿,有这等与老公的新娘子。”
  也顾不得她,抬起头来,把她着实一推,将她的凤冠方巾翻落在地,露出尊颜,却原来正是倚妆!两人抱住,不觉痛哭了一场,说明前后原故。就趁此鼓乐花烛,苦尽甘来,欢然合卺。
  惹得京堂公拊掌大笑不止。两人就拜了天地,认了夫人,就搬到老师家里住下。
  又张闻知,即同文娟来贺。梁公不久亦携弱芳前来。一齐相见,各诉前情。京堂公忽然想起这梦,拍手大笑起来,说道:“有这等奇事!”就将此梦解说与丽卿二人道:“我前日得救尊正的时节,梦见有一尊神道:捻着一颗人头丢在我怀里,正应着收养倚妆。后来有一个秀才持刀夺这颗人头,明明应着鲁生与我要还他妻子。我又将一顶纱帽,戴在此生头上,此生拜谢而去,明明应着贤契中在本房。只这一梦,如此灵异,我们就该今日望空谢梦,并拜谢天地观音大悲及诸护持神道。”大开延席,畅饮尽兴而散。
  看官们,你道余梦白偶尔书房寂寞,闲踱虎丘,造出这掀天揭地,从来未有的花案一事,连累三茁和尚吃起醋来,子弥小官犯起法来。焦鬼阔绰,霎时间三尺无情;夜叉报仇,只落得驿亭花烛。三女忍受龙宫打散,一待诏途次通风。忽苦忽酸,倏聚倏散,不啻糊涂春梦,变幻无究。因有谢梦联句诗一首:是真是梦是姻缘,真梦谁知共一天。
  应谢梦中频撮合,不知还是梦中圆。
  随后,满假上京,奏本复了原姓,准他养亲三年。别了丈人、丈母,并梁、张二公夫妇,竟回苏州原籍。当日许多亲眷上门拜贺,好不热闹。
  独有那贴天飞,自那日抛撇夜叉,逃回姑苏家里,已被邻火延烧,妻子相继殁了,身无存倚,做了邮亭皂隶,拨来与余翰林管门。撞见司茗,扯他到大门之后,笃地叩头。司茗倒感他放释之因,连忙扶起,不题。
  却说梦白一边打发人到衢州,迎请姑娘,同享荣华。即查还鲁留妻女、妹子,就将鲁留妹子配了司茗。各各团圆。后人有诗单赞余公夫妇恁地多情,极能设身处地,体恤下人。诚哉,与民同之,太王之好色也。诗曰:一席花间生死明,几番颠沛敢渝盟。
  从来节义真堪悼,似此恩情来许评。
  射策自能终济世,思春不改旧倾城。
  全凭有梦酬知已,累累新词万古名。
  又曰:
  笑杀花丛是祸胎,离奇分合幻中来。
  青楼淑女心如石,白面才郎意不回。
  魑魉现前谁我敌,机缘入梦尽为媒。
  风流话柄寻常事,谱出词场亦快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