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倚妆。终不信是人是仙,是真是梦,却把远思、又张乐做一团,不胜欣幸道:“今夕何夕?
  见此粲者!”丽卿肚里想着道:“但不知此女是谁家闺艳?可能使余丽卿撮合否?万一此女已曾许嫁人家,落于村夫之手,我丽卿就终身想杀也是徒然。要晓得,这个老天把我这个身子,原不曾定叫你呆呆地活在世上。我便为她想杀了,到九泉之下亦何等风骚!何等快活!!就是做鬼也不同些。”丽卿正在那里胡闹猜疑,远远见厅柱上头贴着一对春联,定睛一看,上面写着道:西子去时遗笑靥,谢娥行处落金钿。
  丽卿不觉大笑道:“你看柱上春联,断是青楼无疑矣。”
  扯了远思、又张,大胆踱将进去,早是惊动春闺仙侣。倚妆虽则低着头不,先已瞅见丽卿,心中已是十分注念,但不出口。
  直等众姐妹笑脸嫣然,闻声启问,方才假意错愕,起身向前说道:“阿谁少年?从何处来?妾等素昧生平,何幸降临玉趾?”
  丽卿听见这个娇娇滴滴的声,魂灵早已被她勾去,舌翘心战,不知所措。停了一会,回她说道:“小生久慕琼宫,无由造晤,今日竭诚专访,幸得睹面,不负此生。但我又见诸英毕集,案头笔墨淋漓,定有佳韵在此,未知肯不吝琼瑶,使得小生一披珠玉否?”倚妆回顾诸姐妹含笑说道:“妾等下里巴音,何敢班门弄斧,不堪呈教,见笑大方。”又张道:“丽兄既请教殷勤,不必过谦了。”
  唼笑向袖中取出一张笺张,双手递与丽卿。丽卿手虽接着花笺,却一眼钉在倚妆脸上。却不知又张在丽卿手中,轻轻的将这笺儿预先拿过运了。远思把手在丽卿肩头上一拍道:“丽兄,花笺掉下地了!”丽卿吃惊一看,自家大笑起来,连倚妆众人也都笑个不了。丽卿道;“此是何物?辄敢偷去。”又张道:“谁教你不小心?”远思道:“丽兄若肯深深作又兄一个揖,我却劝他还你。”丽卿假作正色道:“众姬在前,休得取笑,快把诗出来,一同看便了。”又张戏着这脸对丽卿道:“看便就看,却是便宜了你些。”取出诗来,三位攒做一堆,看那笺上半真半蜡,写着五言律诗一首。三个一字一读,读到中间一联:远水浮仙倬,寒星伴使车。
  二语,丽卿拍手狂叫道:“只此二句,真五律长城,即使青莲仰云攻之,毋能颓其一雉。彼薛涛而下,可置勿论也。”
  看到诗后又有“花社四集,倚妆漫草”八个字。丽卿失惊,指着对远思、又张道:“原来就是她!诗既清丽,楷书又妙,名下无虚士,信然,信然!”
  倚妆道:“贱妾俚言适足以污尊目。”随将手指着文娟、弱芳道:“此二妹所作更胜妾百倍耳。”又张、远思道:“正要借观。倚卿所举一定不谬。”连索二姬诗稿。二姬向案头取付倚妆,笑对倚妆说:“姐姐佳诗固足供名流清赏,如妹妹辈不过效颦,何苦定要向人前献丑耶!”倚妆也不回她,竟递写远思、又张。二人各争取一首。远思所接是弱芳的诗;又张所接是文娟的诗。好象得了一件宝贝一般,各人珍藏赞叹。只有又张仍恐丽卿照依自己抢诗的法门,只顾偷眼看那丽卿,只见丽卿还是双手捧着倚妆的诗笺,口中咿咿唔唔。
  倚妆对丽卿道:“半日接谈,尚不知三位郎君尊姓贵表?”
  丽卿道:“那一位是张又张相公,那一位是远思梁公,小生就是余丽卿。”倚妆惊讶道:“原来就是余相公!妾与郎君神交已久,若非素有姻缘,何由得此邂逅!”丽卿因携倚妆手,向阑干幽静处,低语道:“与卿乍面,似有夙缘,便我不胜心醉。
  但卿如此才华,如此仪容,寥落风尘,我于倚妆,宁不心碎!”
  倚妆见丽卿说到这个所在,不觉潸然泪下,对丽卿道:“贱妾误落平康,实由命薄,但妾非不欲了此火坑,每见累累薄情,无一可托者,不斯幸会郎君,此身谅不作章台剩柳。倘君不以贱妾为可鄙,或尊夫人大度肯见容,妾愿备员小星,终身有托。
  自荐之耻,不识君能见怜否?”丽卿正要回答,忽见远思携了弱芳,又张携了文娟,一路大叫将来:“你二人在此说些甚么心事?”丽卿说:“我两人说的就是我两人的心事。”大家笑了一常倚妆道:“妾家即在东邻数武,何不偕二位尊朋同到寒舍为竟日之谈,一洗心曲。不知尊意若何?”诸姬各自星散,三生蹑迹尾随到门。但只见:珠帘半卷,飞来紫燕双双;绣幕低垂,惊起黄莺个个。窗明几净,墨舞花飞。绝不同绣户深闺,却宛似西园东阁。
  进了门,妈妈出来各问姓氏,相接殷勤,开筵密款。三人在坐间还是赞叹不已。丽卿因对远思道:“弟恨飘流一生,尚似浮萍浪蕊,而倚妆天上奇葩,偶尔误落尘凡,不可多得。姻缘天合,谅必心许。但花间吟咏,还是私社,必经品题,方可流传人世。当即令稗官氏编入艳异集中,作一段佳话。明日弟当捐千金之资,会集诸姬,比例分房棘试,使英雄入彀者,各给花红彩帐。效曲江闻喜宴,题名雁塔,以纪一时盛事,庶不负众姬平日一片苦心也。”两个鼓舞从事。倚妆见丽卿这段光景,已知他不是薄情种子。风流都雅,更是死心塌地。而弱芳、文娟却又与那远思、又张交头密语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