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得一二个有名的,都是东京下来的。”腾蛟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阿喜问刘世让道:“二位大官人上姓?”世让道:“那一位官人姓杨,我姓刘。你好一副喉音,请教一枝曲儿。”那鸨儿便递过琵琶来。阿喜接过来告个罪,便去世让肩下坐了,把一只脚搁在膝上,把琵琶放在腿上,挽起袖口,抱起琵琶来,轻轻挑拨,和准了弦索,忽然十个指尖儿抓动,四弦冰裂,先空弹了一套溜板儿,顿开莺喉,唱了一枝武林吴学士新制的《哀姊妹行·惜奴娇》。唱道:
  “梦绕青楼。叹莲生火里,絮落池头。一任你娇红温玉,谁竟逢杜牧风流。堪愁,薄命红颜君知否?那里个匹鸳鸯联翡翠,下场头只落得花残月缺尽人憔悴。”
  唱毕,世让喝彩一番。阿喜笑道:“粗喉咙献丑。”腾蛟道:“你可有战场上的曲儿么?”阿喜道:“略有几套。”腾蛟大喜,道:“请教妙音。”便自己满斟一杯,一饮而尽。阿官便又拨动琵琶,唱一枝《马陵道》的《中吕·粉蝶儿》。唱道;
  “打一轮皂盖轻车,按天书把三军摆设,谁识俺阵以长蛇。端的个角生风、旗掣电、弓弯秋月,喊一声海沸山裂。杀得他众儿郎不能相借!”
  那四条弦索铮铮的爆响,果然象金鼓战斗之声。欢喜得杨腾蛟一叠连声的喝彩。阿喜便收过琵琶,执壶来二人前把盏。杨腾蛟连吃了五七杯,忽然想道:“不要太高兴了。”那刘世让便把阿喜抱入怀里,尽意的啰唣。杨腾蛟看不惯那恶模样,把眼去看别处。刘世让见了,就把阿喜推开,道:“兄长再吃两杯。”腾蛟道:“我吃不得了,贤弟宽用。明日是端阳佳节,我和你畅饮。”世让道:“这般说也罢,取饭来。”阿喜道:“婢子还有事去,不在此吃饭了。”世让便去身边摸出五两一锭银子,道:“这是杨大官人的。”又摸出照样一锭,道:“这是我的。你将了去。”阿喜收起,道个万福谢了,同鸨儿出去。
  杨腾蛟道:“怎的要贤弟坏钞?”刘世让道:“休这般说。小弟同哥哥知己弟兄,一切银钱,你的就是我的,我的就是你的。我无时向哥哥讨用,小弟有时哥哥只管来取,计较什么。”杨腾蛟道:“兄弟,休怪我说你,似你这般英年,正当要熬炼筋骨,将来边庭上一刀一枪,全仗身子做事。不争这花色上滑了骨髓,不但吃人笑话,抑且自己吃亏。贤弟须要依愚兄的言语。”世让笑道:“遵教。我也不过逢场作戏。”
  正说话间,只见那鸨儿、阿喜拿着灯烛,着地照进来。店小二也随在后面。世让道:“你们寻找什么?”阿喜道:“一枝翡翠玉搔头,不知怎地脱落了。”杨腾蛟惊道:“方才还见你插在鬓边。”刘世让道:“我却不留心。”刘二道:“你出去时还在你头上。”阿喜听得这话,心里越发惊惶,道:“外面都寻遍了不见,只道二位大官人与婢子作要,故意藏过了,故寻进来。”杨腾蛟道:“谁与你这般恶耍!便是作耍,此刻也还了你。且不可心慌,要在总在。”那刘世让便把椅子、板凳都拖过一边,相帮乱寻乱照。店小二、刘二芸田也似的地面上寻看。杨腾蛟也看了,不见。只见那鸨儿指着阿喜咬牙骂道:“糊涂屄里挖出来的贱坯子,倒你娘的屄运,心肝里不知对付那里!回去剥了你娘的屄皮使用!”那阿喜吓得面如土色,立在那边不住的抖。鸨儿上前一个耳光子,打了个踉跄,啼哭起来。杨腾蛟不过意,便问:“你那搔头值多……”刘世让连忙踢腾蛟的脚,连忙丢眼色,腾蛟不便再问。鸨儿挽着袖口骂道:“你哭,你哭!”又要上前打。店小二架劝着,一阵儿都出去了。刘世让对腾蛟道:“这是妓院里的苦肉计,兄长去睬他则甚。”刘二道:“此等老把戏,小人见得最多。”杨腾蛟半信不信,只听得外面不知是拳头、板子、巴掌一片价响,鸨儿平头的骂嚷,粉头的啼哭讨饶,众人的劝解,搅做一片。杨腾蛟忍不过,立起身要出去看,吃刘世让、刘二劝住了,好半歇方得平静。刘世让道:“夜不浅了,请哥哥安歇了罢。”腾蛟道:“再乘凉片刻何妨。”二人又谈说了些闲话,刘世让便诉说家下十分窘急,老母有病不能赡养。腾故道:“贤弟何不早说!”便去取了一百两银子送与世让。世让也不谦让,径直收了。三人归寝,当夜无话。
  次日一早起身,正是那端阳佳节,一路上只见家家户户都插蒲剑艾旗。二人在马上说说讲讲,正是五里单牌,十里双牌,不觉走了多路。二人忽然说到夜来阿喜歌唱之事,腾蛟道:“十五岁的女孩儿,实是亏他。那枚玉搔头终不知怎的,贤弟聪明,所见谅必不错。”只见刘世让笑着,怀里取出一件东西与腾蛟看,道:“这厮们该晦气!昨夜我们不但不出钱,反得了他的。”杨腾蛟一看,认得是那枝翡翠玉搔头,吃了一惊,问道:“怎的到你手里,却为何不还了他?”刘世让笑道:“这厮自不小心,他坐在我怀里时,便脱在桌子脚边。我见他去了,不查起,我便收拾了。妓院中白受人的钱财多哩,叨他这点惠,值什么!”杨腾蛟听罢,不觉心中勃然大怒,那把无明火烧上了焰摩天,正要发作,忽然一个转念道:“且慢!这厮既是这种人,枉是劝化不转,同他论理亦无益,不如剪除了他。这里人烟稠密,不便下手,且敷演着他。”便笑道:“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