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死他。一日,真人至辰州地方。时九月天气,只见一女子在野田之中拔着蔓青之菜。蔓青是甚么菜?即芜青也。只见那菜呵:
  其根白白,其叶青青。种之于田饱上天之雨露,出之于土济下土之生民。既名芜青,又号蔓青。饥食之可以饱肠腹,渴嚼之可以生液津。此本是诸葛之菜,原不是野人之芹。
  这菜怎么又叫“诸葛菜”?当初诸葛出师,兵车所止之处,辄令种此菜,故又名诸葛之菜。却说萨真人经过其处,那拔菜女子却是个贤惠的,见了他是个云游道人,即问道:“先生可用个芜青止渴么?”口里一边讲,手中就一边拿来,拿有两颗芜青,敬递将过来。王恶从后面看着,说道:“男女授受不亲,今日可赏得他一鞭。”符使道:“且慢着,看他如何。”只见萨真人见那个女子送将芜青过来,忙说道:“小娘子,既承你好意,且放在地下,我自取之。”女子道:“你这个先生分外礼紧,别人在我手接去了千千万万,并没有甚么话说。”真人道:“嫌疑之际,不可不谨。”那女子只得将那芜青放在地下,真人遂拿过几文钱儿亦放在地下,说道:“娘子,请受贫道的铜钱.纳取价值。”那女子道:“这个先生,两颗芜青终不然要你买我,今日在这田中不知做了几多人情去哩。”真人道:“小娘子既不受铜钱.贫道亦不敢受芜青。”那女子见他恁般礼紧,只得受下。真人方才取了一颗芜青,说道:“多谢了。”那女子道:“先生,你拿那两颗去。”真人道:“一颗足矣.多取之则伤吾廉也。”遂拿了那一颗芜青,从清流上洗得洁洁净净,才啖而食之。符使着见,谓王恶道:“好知礼君子,难得,难得。”王恶道:“这次被他逃过此鞭,再跟上看,管教他死吾之手。”
  却说真人一日到贵州界,地名龙津,有一溪大水,则见:
  汪汪巨浸,渺渺层波。恰似四川中倾来峡水,恍如九天里泻下银河。深深的无底止,泛泛的有漩涡。不见那中流挠掉,只闻得隔岸渔歌。叫一声舟人,前也不见后也不见;望满溪水势,左不奈何右不奈何。真个是,滩前急水潺潺下,浪激渔矶飞白花。日暮江边无宿店,唤船人立渡头沙。
  时天色已暮,这一边又无宿店, 欲过那一边去,又不见渡船。萨真人左寻右找,只见有一只渡船还系杨柳之中。原来是那渡子怕人撑他的船只,胡过乱过,故此远远的将垂杨维定。真人此时无奈,只得上了船只,解下垂杨,拿起—根竹篙,把那船儿就撑出柳阴之中来了。时王恶看见就举起钢鞭说道:“取物不问主,过渡不还钱。”就要当脑一劈,符使忙止之,说道:“不可莽撞,这样小事怎的胡乱打他?且看他过到那边去何如?”只见萨真人既撑出船来,水渐渐的深,浪渐渐的大了,乃放下竹篙将桨儿架上,着力荡上几荡,就荡到这一边岸来了。这岸仍有些柳树,真人跳下船去,就攀下那杨柳枝来,把船儿维系牢牢的,遂取过几文铜钱,放在船仓之中,作一揖而去。符使看见真人这般行移,乃连声称羡,说道:“‘不以善小而不为’,难得,难得。”王恶用:“明府,且不要称羡,谅他逃得我这次不打他,定逃不得下次。”此且不题。
  却说萨真人一日又云游到榆溪,时乃九月之间,忽然起一阵狂风。那风呵,真个是:劈面来吹我,起眸不见他,过江千丈浪,折竹万竿斜。风起处,就下了一阵大而。那雨呵:随风淋滴滴,倾盆势不息。涌起沟渠水,打破芭蕉叶。萨真人正在途路之间,前不着村,后不着店,又无个亭子歇息,却有几多不尴尬处,只得撑开着雨盖,遮一遮那风雨。不想被一阵狂风把那雨盖儿揭在空中而去,可怜这个真人,大雨淋头,水流满面,身上衲衣无一寸纱儿是干的。王恶跟着说道:“今日这个守坚被风吹雨淋,他若有呵风骂雨之心,定赏他一鞭。”符使道:“且慢着,看他怎的。”好一个真人,破雨而行,冒风而走,雨大淋头,泥且没胫,此正是:在家千日好,出路半朝难。说话他并无半句话儿嗟怨,只有一伙旅客约有十二三人,走忙忙的赶上真人,说道:“这位先生,怎的雨伞也没有?”真人道:“雨伞倒有,只适才被狂风揭去。”内有一客商道:“今日的风也不是风,今日的雨也不是雨。”又有一客商道:“这个时候,要这样大风怎的?终不然清明风、鱼苗风、桃花风。”又一客商道:“这个时候也没用这样大雨,终不然是豆苗雨、梨花雨、黄梅雨。”又一客商道:“我若做神仙时节,把那行风的风伯,行雨的雨师,吊在半空之中,每人打他一千。”你看,途路之中,人多嘴多,讲的话儿,真不真假不假,哪里有些儿正经。真人道:“你们列位老爷.此是天定事,不要这等怨三怨四。”内有一客商道:“你这先生,遍身湿湿的,还恁般心宽,全不想会黄肿病哩。”真人道:“人语讲得好:‘黄肿不打行路客,痰火不害苦力人。”这却不打紧,内又有一客商道:“雨若还不止,只愁你没有衣服换哩。”真人道:“谅此时没有久雨,这衲头今日是大雨淋湿,明日天晴,又是日头替我晒干,天公岂肯亏负我们?”内有一客商笑道:“这样的人,是个古老的君子。”萨真人虽是这等讲,只见那雨下的转大。那些客商们说道:“先生,雨转大了。你慢慢的行,我们向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