理黄于年底躲账潜逃,不知去向。
  他娘子茹氏十分苦楚,噙着眼泪央告晚生,要见大爷一面,不知可肯赐光?”吉士道:“这茹氏有恩于我,耿耿在心,只是我到他家,外观不雅。”邦臣道:“大爷若肯过去,这却不妨,晚生家的后门与他家后门紧紧靠着,只要从里边过去,断无人知道的。”吉士应允,便分付庆鹤回家报说,今晚不得回来,在时相公家过夜。庆鹤去了,单畜祥琴、笥书伺候。
  又饮了一回,酒已酣足,邦臣已送信与茹氏。这茹氏从丈夫去后,家中并无所遗,门前几间房子,因欠了房钱,房主已另招人住下,单剩这一间内房、半间厢房,从后门出入。亏得时顺姐满月回家,予他两圆花边钱,苦苦的两餐度日。这新年时节,只穿着一件旧绸夹袄,一个元色布背心,一条黑绢旧裙子,余外,都在典当之中。听得吉士过来看他,忙把房中收拾干净,烧了一盆水,上下洗澡一番,再整乌云,重匀娇面。只是家中再也讨不出一杯酒、一根菜来,况敝衣旧袄,总非追欢索笑之妆;破被寒衾,又岂拥翠偎红之具。
  正在挑灯流泪,默唤奈何,听得门环敲响,忙忙拭泪,移步开门。那吉士也不带人,也不掌灯,蓦地走进。茹氏将门闩上,同至房中,请吉土坐了,磕下头去。吉士忙搀他起来。茹氏倒在怀中哭诉道:“拙夫自作自受,不必管他。奴家蒙大爷收用,也算意外姻缘,大爷为何抛撇了?虽则奴家丑陋,大爷还要怜念奴的一片热心、一番苦楚。”吉士忙替他揩泪,道:“我岂不念你恩情?因你丈夫惫赖,实在有些怕他,后又为了官司,所以把你的情耽误了,今日特来赔罪。”因见他身上单薄,手如冰冷的,将自己穿的灰鼠马褂脱下与他穿上,说道:“不必徨伤,我自当补报。”茹氏道:“我再不敢抱怨大爷,只恨奴家的命苦,嫁着这样的光棍,今蒙大爷枉顾,奴是死而无怨的了!”吉士正在再三抚慰,听得后面敲门声急,却吃了一惊。茹氏说:“大爷只管放心,有奴在此。”因叫他好好坐下,自己去开门。却原来是时邦臣凑趣,打发两个人端着攒盘酒菜,挟了两床被褥,悄悄的交与茹氏拿进。茹氏一一收了,依旧关门进来,将被褥铺在床上,酒莱摆在桌上,斟了一杯递与吉士,说道:“奴家借花献佛,大爷宽饮几杯。”说毕,又要磕下头去。
  吉土接了杯,一把扶住,抱置膝上,说道:“已经行过礼了,何必如此!”因一口干了,也斟上一杯,放在他嘴上,茹氏也就吃了。从来说,酒是色媒。两个一递一杯,吉士已入醉乡;茹氏量本不高,饮了四五杯,不觉星眼歪斜,淫情荡漾,一手解开吉士的裤带,吉士情兴勃然,一面解带宽衣。这茹氏要笼络他的心,叫:“大爷,不要使乏了身子,你坐在枕上,奴自有法儿。”于是茹氏投体于怀。顽够多时。
  次早,披衣出门,回到家中,叫杜垄悄悄的拿了四套衣服、二百银子,同时家的阿喜送去。茹氏还赏了他们十两银子。自此,趁理黄不在家中,就时常走走。这茹氏买了一个丫头服侍,又赁了一间外房,渐渐的花哨起来。
  到了正月廿四日,卞家备了聘礼过来,就是如玉的业师白汝晃为媒。吉士从重款待,回聘十分丰备。次日,即打发家人收拾后面园中三间碧桃吟处,预备卞生下榻。到了二十六日,卞明亲送儿子进省,苏家请了许多亲友相陪。
  自此,如玉就在苏府后园居住。吉士派了四个小子伺候,自己常来谈论书史,每天都来走两三遭。如玉起初认道吉士是个不更事的少年,后来纔觉得他温文尔雅,与众不同,甚相敬重。正是:眼底本无纨裤子,今日方知天地宽。
  再说摩刺占住潮州,自谓英雄盖世,天下莫敢谁何。
  任提督领兵到来,摩刺接连胜了两阵。亏得任公纪律精严,不至大衄,奈标下并无良将,只得暂且收兵,回至惠州驻扎。
  摩刺探得提督退去,回城贺功。正值新正佳节,便出了一张告示,分派各合城大放花灯,如有一人违令,全家处斩。这潮州本是富庶之邦,那北省人有”到广不到潮,枉到广东走一遭”之说,地方既极繁华,又奉了以军法放灯的钧语,大家小户各各争奇斗巧,竞放花灯。满城仕女竟忘了是强盗世界,就像与民同乐一样,东家婶呼了西家姨,李家姑约着张家妹,忙忙碌碌,共赏良辰。这摩刺分付大护法海元、四护法海贞,领了三千铁骑,城外安营,以防不测;又暗暗分付海亨、海利,领着游兵天天在街坊巡察,倘有妇女姿色出众者,一一记名,候王爷选用。
  那运同衙门左侧有一监生,姓桃名灼,富有家私。生下一男一女,男名献瑞,女名自芳。这自芳纔交十五,生得沉鱼闭月、媚脸娇容。这日桃监生到亲戚人家赏灯去了,自芳约了开铜锁铺贾珍的女儿名叫银姐,出门看灯。这银姐年交二九,姿色也在中上之间,背地瞒了爹娘,曾干这不干净的事。两人领了一群丫鬟,到二更以后,缓步上街,看那些海市蜃楼、满街灯火。但见:羊角灯当空明亮,玻璃灯出格晶莹。五彩灯绣围珠绕,八宝灯玉嵌金镶。飞虎灯张牙舞爪,走马灯掣电烘云。鲤鱼灯随波跃浪,狮子灯吐雾喷烟。麒麟灯群兽率舞,凤凰灯百鸟朝王。绣球灯明珠滴漏,仙人灯海气蒸腾。一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