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矣!杭城内外,也有许多贵家大族,反屡屡与愚侄说亲,愚侄坚辞不允。只因愚侄无意功名,若一入贵显之门,恐未免随波逐流,有负先人明德,所以迁延至今。”华刺史连连点头道 :“此论最高,吾侄可谓孝子矣! 但夫妇一伦,亦非小可,也不宜过缓。”华夫人笑道 :“只恐 世上要寻一个配得贤侄这样才品的也少哩!”
  正说间,一个丫头拿了蒋青岩的礼单,双手递与华夫人道:
  “这是先前蒋官人的礼帖。”华夫人道 :“倒是我忙了。”忙接过来,递与华刺史。华刺史看了,说道 :“吾侄何以客气至 此!自家至亲,相承远顾,已觉可感,这厚礼决不敢领!”蒋青岩道 :“一芹之敬,望姑父姑母莞存!”华刺史见礼单上有 诗扇一柄,说道 :“老夫正要请教佳咏,谨领诗扇足矣,其 余谨璧还!”蒋青岩再三相强,又收了绵纱四端。蒋青岩吩咐伴云去取礼进来,伴云领命,不一会,将纱取到。华刺史忙将诗扇展开观看。那诗道:
  国亡中表散他乡,满目春山惹恨长。
  君父大恩俱草草,亲朋高谊久茫茫。
  人情共望刘皇叔,丘壑深藏张子房。
  今日登堂须细认,儿时相见恐相忘。
  华刺史看罢,称赞道 :“淋漓感慨,令我悲恨交集。吾侄 品既超群,才复绝世,只可惜生非其时。虽然吾侄年方弱冠,异日定是黄金台上人,只恨老夫不及见矣。”三人深谈忘倦。
  厨下人来禀道 :“酒席齐备,不知是摆在园中还是内宅?” 华刺史道 :“就在这内堂罢!”青岩道:“既有盛席,又有名 园,何不携去一游?”华刺史道 :“荒园久未洒扫,迟日再当 奉屈。”
  说罢,众丫头仆婢一齐走来,抬过两张桌子、六张座位。
  华刺史吩咐众丫头婢子道 :“蒋官人是至亲,此后家中大小, 却不须回避。”此时,众侍妾们都立在屏后,不好出来,听见这一句话,大家一齐走到左右立了,都偷眼去看蒋青岩。连韩香也来看了几次。此时,蒋青岩身在红粉丛中,真个健脾。只望那三位小姐到来,他拼了痛饮。
  不一时,酒到,华夫人着婢子去请三位小姐。那婢子去了半晌,走来向华夫人耳边暗暗说了几句,华夫人笑道 :“我晓 得她三人从不饮酒的,不来也罢。”蒋青岩闻言,把十分高兴减去九分。华刺史起身安了席,三人坐下,侍妾筛上酒来,饮过几巡。蒋青岩渐觉精神困倦,又见日已西斜,再饮数杯,便起身告辞。华刺史道 :“老夫倒不曾奉问,难道吾侄的行李不 曾带到舍间来么?”蒋青岩道:“小侄来时,有两个相契的朋友,要同小侄来游览山水,行李同在一处,因此,尚未携来。
  待小侄今夜回去,与那两个朋友说了,明日搬过来罢!”华刺史道 :“既是吾侄的朋友,何不同到舍间盘桓几时,也带拿老 夫开开笑口?”蒋青岩道 :“那两个朋友今日也要求进谒,因 恐姑父谢客,所以迟疑未至。姑父若肯推爱,须写两个名帖,着一人同小侄去请他们。他两人一个姓张,是张吏部之子,名平字澄江;一个姓顾,是顾司徒之子,名成龙字跃仙,都是高才妙品,少年意气之人。”华刺史道 :“既然是高才年少的人, 老夫一发要会了。”即忙传进一个院子来,吩咐 :“快去写两 个眷弟的名帖,同蒋官人到下处,去请那张、顾二位相公,明日同搬行李到宅里来住。”院子领命去将名帖写了,在外伺候。
  华刺史携了蒋青岩的手,送到大门外。
  蒋青岩作别而去。一路上,想那三位小姐不出来陪他饮酒,甚不快意。又转想道 :“她是女孩子家,从不曾见生客。我虽 至亲,却是初会,便不出来,也难怪她。于今姑父既约我到他宅中去住,后面日子正长。俗语道‘日近日亲’,自然渐渐亲热,我看姑父,姑母待我的意思甚厚,十分爱我,将来若得个人儿从中说合,待我与柔玉小姐成就百年之好,我蒋青岩愿拜他八拜。”又想道 :“不难,不难。姑父和柔玉妹子都是擅风 雅、有眼目的人,只须我做些诗文,惊她一惊,也自然着我的道儿哩!”说时迟,走时快,那轿子儿已到下处了。
  张澄江和顾跃仙一齐接住,问他认亲的事如何,蒋青岩欢天喜地细细向两人说知,又道 :“家姑父闻两兄在此,嘱小弟 致意,道他多年不出门拜谒,差院子敞持名帖,前来叩请,约两兄明早同小弟移行李到他宅中,盘桓几时,一同回去。”那华家的院子忙将名帖呈上。张澄江和顾跃仙向蒋青岩道 :“令 姑父小弟素未谋面,何敢唐突相扰?”蒋青岩道 :“两兄与小 弟情同骨肉,吾亲即若亲,况小弟已替两兄道意了,去有何妨!
  ”张、顾二人都因有那自观和尚诗在心头,巴不得同去,及闻蒋青岩之言,忙忙转口道 :“既是长者见爱,何敢固辞?明早 同行便了。”当下向华家院子道 :“多拜上你老爷,我们明早 和蒋相公同来便了。”那院子领了回话去了,不题。
  却说青岩和张澄江、顾跃仙三人同吃了夜饭,张澄江低低问蒋青岩道:“吾兄今日见那两位小令妹,生得如何?”蒋青岩道 :“皆绝代人也。”顾跃仙闻言笑道 :“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