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暂且不表。再说王熙凤、尤三姐、鸳鸯三人离了太虚幻境,车走如飞。行了半日,但见阴风惨淡,黑雾迷漫,已不是光明景象。凤姐道:“三妹妹,你看日色平西,天也不早了,也要早些找个下处。我们比不得男人们,晚上没处住,可怎么样呢。”尤三姐道:“远远儿的望着,前头有一带树林,那里必有人家,且到了那里再说。”不一时,已到了面前,但见人烟凑密,热闹非常。路南有座小庙儿,上写着“观音庵”三字,旁边又帖着一张纸条儿,上写着“小庵专寓往来女眷”。尤三姐一见大喜,忙叫住车,遂下了车,走到庙前,将门环儿叩了两下。只听里面“咯吱”一声,开了庵门,走出个老尼姑来,见了尤三姐问道:“姑娘是是那里来的?”尤三姐道:“我们是太虚幻境来的,特借宝刹暂住一宵。”那老尼姑道:“这么样,就都请到里面坐罢了。”于是,搀了凤姐下车,后面鸳鸯也到了,一起下车走进庵门。小太监一齐将车御进庵内。
老尼姑请三人到禅堂坐定,小尼姑倒上茶来。凤姐向鸳鸯道:“你看这个小姑子像谁?”鸳鸯也仔细一瞧,道:“你不是那馒头庵的智能儿么?”智能听了,也将他二人一看,道:“你们是从那里来的?好像是贾府里的琏二奶奶和鸳鸯姑娘似的。”凤姐笑道:“可不是智能儿是谁呢?”鸳鸯道:“好了,有了熟人儿,就好打听老太太的下落了。”智能儿道:“老太太过去了好些日子了。”老尼姑听见,便叫智能儿道:“既都是贾府上的奶奶、姑娘们,可将行李照应着搬到里边小套间里,说给厨房里预备上等的酒饭,泡了好茶来。”智能儿答应着去了。凤姐道:“这个智能儿是老师父几时收下的徒弟?他是我们的一个旧人儿。”老尼姑又将智能儿的来历,述了一遍。凤姐听了,也不理会这个秦相公是谁。鸳鸯道:“老师父,才刚智能儿说我们老太太到你这里来过,如今过去了好些日子了。老师父,可知道我们老太太现在在那里呢?”老尼姑道:“老太太过去的日子久了,目今的下落,这却那里知道呢?我们这里的规矩是,进城之后头一天,先在城隍大人衙门里点名过堂,第二天才带见阎王,稽查了善恶,也有送往上界骨肉完聚的,也有打发脱生转世的,也有发在各处地狱里受罪的,种种不一。我们这会子,怎么知道老太太的下落呢?”凤姐听了,着急道:“这可怎么好呢?我们三个人原是从太虚幻境奉娘娘的命,来访寻老太太的。我想我们老太太一生好善,也断不能有地狱的事,这会子或者送往上界去了,或者脱生转世去了,都不可知。可教我们怎么寻访呢?“尤三姐道:“你不用着急,咱们明儿到了城隍的衙门,也就好寻访了。”凤姐道:“我们原是太虚幻境的人,本不属城隍的管辖。这会子,为什么出头露面的自己寻上门去,教人家点名过堂呢?”鸳鸯道:“二奶奶,咱们千辛万苦,原为老太太而来,也讲不起出头露面的话了。”凤姐道:“你更糊涂了,就是咱们明儿出头露面见了城隍,难道敢问城隍要老太太不成?”老尼姑道:“奶奶、姑娘们不必着急,一路辛苦,这会子也饿了,且摆饭罢。吃了饭,我替你们打算个主意就是了。”
于是,吩咐智能儿摆上酒饭来,大家吃过,漱了口,送上茶来。凤姐手擎着茶杯笑道:“老师父,你才刚儿说给我们打算个主意,我倒要领教领教,你到底有个什么主意呢?”老尼姑道:“依我的愚见,奶奶、姑娘们且别进城去,就住在这里。我这个徒弟智能儿,他有个姑表兄弟秦相公,不时的瞧他姐姐来呢。奶奶可给他几两银子,托他到各处里打听老太太的下落,如果得个准信儿,你们再作商量,岂不妥当么?”凤姐点点头儿道:“就是这么着,很好。”智能儿却捏着一把汗儿,恐怕露出他的破绽来。却也无可如何,只得去将行李打开,替他们铺了炕,收拾点上灯来。
大家又闲谈了一会儿,尤三姐问老尼姑道:“你们这里可有方便的去处么?”老尼姑道:“这西边有个小后院,极其僻静,奶奶、姑娘们就在那里走动走动罢。”尤三姐向凤姐、鸳鸯道:“你们不去走走么?”凤姐道:“你和鸳鸯姐姐先去,我随后就来。”于是,尤三姐、鸳鸯头里去了,凤姐这里慢慢儿的口里吐净了槟榔渣儿,装了一袋玉兰香吸着,缓步出了禅堂,向西而去。
谁知秦锺因与智能儿生前绸缪过度,一病而亡。后因智能儿找了来,二人虽然情好甚密,却不敢在老尼姑面前露出形迹。每晚黄昏乘人乱的空儿,他便钻在智能儿屋里藏着,只等上头老尼姑睡了,智能儿回房,两个便赴巫山。这晚正在智能儿屋里潜等了良久,不见智能儿下来,便伏在窗下舔破窗纸,望外偷看。忽见一个妇人,向西而去。此时月色朦胧,看不真切是谁,但见一个白生生的脸儿恍了过去。秦锺暗想,必是老尼姑睡了,智能儿到后院子里解手去了。他便大了胆子,蹑手蹑脚的溜到后院门首来窥探,只见门儿像是虚掩着的,才待要用手推时,恰值那边凤姐开了门过来。秦锺猛然见了,也并不细看是谁,只道是智能儿从后院子里小解了回房来了,便一把拉了他的手,笑道:“你师父睡了么?”吓的凤姐魂不附体,大声嚷道:“不好了,有了贼了。”尤三姐、鸳鸯恰值回来,听见凤姐嚷叫有贼,尤三姐生来的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