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这书就犹如见了这些人的一般。只怕这《后红楼梦》的笔法,断不能如这曹先生的,必定难免画虎类犬之诮故耳。”宝钗道:“纵然他是狗尾续貂,到底也要看看他说的是些什么话呢?”到了晚上,桂芳下了衙门回来,先到宝钗屋里来见宝钗。宝钗便也把梦中之事,告诉了他,并说起《后红楼梦》的话来。桂芳道:“这曹雪芹先生做的《红楼梦》的书,已是家弦户诵,妇人孺子皆知,把从前一切小说尽皆抹倒。今儿正同甄妹丈谈论这《红楼梦》的书,他说南京织造曹楝亭先生的儿子曹雪芹做出这部书来,总说的是尊府的事,内中也有他家君在里头。所以外人都说:‘甄即是贾,贾又即是甄’,并没有两个人呢!又有人说:“甄贾都是借说,其实是雪芹先生自道呢!’这真假事迹,都是现在的,也不须分辨。总而言之,这书做的空前彻后,实在好的了不得。可笑后人不度德、不量力,便都想续出后本来。不但事迹全讹,并且支离的不成话说了。先是有人做了一部《后红楼梦》来,便又有人做了一部《绮楼重梦》出来。山东都阃府秦雪坞因见了《后红楼梦》,笑其不备,便另做了一部《续红楼梦》出来。又有人见了说:《后红楼梦》、《续红楼梦》皆不好,便又做了一部《红楼复梦》出来。合共外有四部书呢!我就先问他借了《后红楼梦》、《绮楼重梦》两部书来看。那《续红楼梦》、《红楼复梦》两部书,他那里没有,说是梅妹丈那里有,我明儿再问他转借。”因叫丫头去把这两部书拿来。不一时,取了《后红楼梦》、《绮楼重梦》两部书来了。桂芳道:“太太请先看完了这两部,我再向梅妹丈那里借了那两部来就是了。”宝钗道:“我不过两三天就可以看得完了,你且去歇着罢。”桂芳答应了下去。
宝钗就灯下先把《后红楼梦》打开细看,看了两天,早已看完了。桂芳恰又将《续红楼梦》、《红楼复梦》两部书借了送来。宝钗道:“这《后红楼梦》妄诞不经,林黛玉、晴雯竟死而复生,林良玉为黛玉之兄不知从何而出?且突添一姜景星则其意何居呢?四姑娘复为贵妃,史湘云忽成仙体,种种背谬,岂但是狗尾续貂而已呢!《绮楼重梦》我只看了一半,那部书是丧心病狂之人做的,通身并非人语,看了污人眼目,也不用看了。”桂芳道:“听见这书是说的小钰,更比《后红楼梦》不如,所谓一蟹不如一蟹的了。太太且请看这两部呢!”因把《后红楼梦》、《绮楼重梦》两部取了回去了。
宝钗又把《续红楼梦》、《红楼复梦》两部书看了两天。桂芳这日下了衙门,又到宝钗屋里,问道:“太太可看完了没有?”宝钗道:“已看完了。这《续红楼梦》虽然有些影响,就只是十数人都还魂复生,比《后红楼梦》妄诞更甚,纵然通身圆满,有这一段大破绽,也难以称善了。《红楼复梦》其才似长,因欲更还魂复生之谬,遂改为转世。不知其谬转甚。至于琏二太爷为白云僧,正是《后红楼梦》史湘云成仙之意,其背谬多端,都不成话说了。”桂芳道:“总缘曹雪芹先生的《红楼梦》脍炙人口,故此人都想着学做续本,那里知道‘极盛,尤难为继’的道理。这曹雪芹的《红楼梦》,结尾原有个‘余音袅袅不绝如缕’的意思,或是留了个续本的地步,或是已经有了续本,尚未行世,也未可知呢!”宝钗道:“但不知这曹雪芹先生现在何处?只须找着了他,问他一问,如有续本便求他借出来看看,如尚没有续本,就求他另做一部出来行世那四部书,见了他少不得自惭形秽,都要一火焚之了呢!”桂芳道:“听见有人说,他在急流津觉迷渡口不远。等我明儿闲了,到那里去访问访问,就知道了。”宝钗道:“你既知道地方,就容易了。”桂芳答应。
过了一日,便带了焙茗找到急流津觉迷渡口。只见那条河内,有木居士掌舵,灰侍者撑篙,早渡过两个人来,骨秀神清,须髯如戟,飘然有出尘之态。桂芳便迎上前去,施礼问道:“请问二位老先生尊姓大名?此地有一位曹雪芹先生,可知道他在于何处呢?”只见那一个年长些的答道:“贱姓甄名费字士隐,这位敝友姓贾名化号雨村。敢问老兄尊姓,因何事要找这曹雪芹呢?”桂芳道:“晚生姓贾名桂芳。因《红楼梦》之书系雪芹先生所作,这会子要访寻他,是问他续本可曾脱稿与否的话。”雨村道:“这么说起来,尊驾慕非是宝玉兄的后人么?”桂芳道:“二位老先生,何以知之?”雨村道:“向叨一族,与令祖昔常聚晤,今已暌隔二十年矣。归问令祖,说雨村致意就知道了。这一位乃是令表弟薛孝的外祖。至于《红楼梦》之书为曹雪芹所著,天下闻名已久,但雪芹已不在了六七年矣。此书并无续本,现在纷纷狂瞽妄语,争奇其意,欲起雪芹于九原而问之,故演为黛玉破冢而生,正昔人‘拟凿孤坟破,重教大雅生’之意耳。”桂芳重新施礼,道:“原来是二位叔祖老大人呢!请问曹芹先生既死,二位老大人从前自是会晤过的。他的原书,原是有余不尽,留了个续本地步的意思,或是他有心欲成续本,已经胸有成竹而未尝属笔,抑或已经脱稿,藏之名山,不肯行世,均未可定。致使斗筲之器全无忌惮,纷纷效颦,殊难寓目。奈何!奈何!”甄士隐道:“我等昔与雪芹共谈之时,深知其并无续本。但他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