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这里的人都强。”
史湘云道:“罢哟,我这个翠缕,就很够受了。我记得那年在园子里头,说起树叶儿的阴阳来,他就说是主子是阳,奴才是阴,你说他这个聪明还了得么?”宝琴道:“这也难为他,就想得好啊。”翠缕道:“那会子,我只说我们姑娘是阳,我就是阴,后来才知道不是这么样。”宝琴道:“怎么又不是的呢?”翠缕道:“那会子我不懂得,还混说是怎没见头上又长出个头来的人呢?谁知道,我们姑爷是阳,我们姑娘是阴,这才明白了。要没了阴阳,怎么生得出我们遗哥儿来呢?”湘云道:“你不用混说了,快给我滚出去罢。”大家都笑起来。
又坐了一会子,湘云、岫烟、宝琴三人便同宝钗回到屋里来。只见奶子还抱着桂哥儿未睡,大家又引逗着玩了一会子,方才拍着渐渐儿的睡了。史湘云道:“薛二哥自来没听见说他读书,怎么就中了举了呢?”宝钗道:“我们二哥哥,人本聪明。前年到了这里,家中七事八事的,没了空儿,就很荒疏了。这会子,我哥哥赎罪回来,家道萧条,倒没了什么事了。因此上我二哥哥,他就发愤读书,谁知不到一年的光景,就混了个举人出来了。原也是不想的,并没十年窗下,竟侥幸一举成名了。”史湘云笑道:“我知道,这都是邢姐姐的教育罢了。”宝琴道:“我们二嫂子同二哥哥讲讲书理,谈谈文墨,自然少不了的,若说教育可是没有的事。”史湘云笑道:“你这个小姑子,自然要给嫂子遮饰遮饰才是。”邢岫烟道:“这么说,史大妹妹从前妹夫自然是妹妹教化的了,所谓‘以己之心,度人之心’,是不是呢?”大家都笑了。麝月上来回说:“钟已打了十二下了,请奶奶们都安寝罢。”宝钗叫拿过表来,看了一看,针已指到子正二刻十四分了,因道:“天不早了,咱们睡罢,明儿还要起早呢。”于是,大家收拾归寝,一宿晚景不题。
到了次日,乃是黄道嫁娶吉日。官媒婆朱大娘送了个帖子上来说亲,见了王夫人磕了头,贺喜请安,然后问道:“前儿说的两处,太太都不大合意。现在多少世宦人家的小姐还少么,就是有才的又不能有貌,有貌的又没了才,要挑选个十全的竟很少。只有今儿我们这位小姐,真是才貌双全,并且琴棋书画件件皆精。头里是原说过宝二爷的,就是岁数要比这里的爷大两三岁,小姐今年二十一岁了。”王夫人道:“从前说过的,我也不记得是谁家了。”朱大娘道:“这姑娘的哥哥叫傅试,说原是这里老爷的门生,原做通判,如今升了同知了。姑娘的名字是秋芳。上头老爷是不在多年了,只有太太在堂。”王夫人道:“我们老爷的门生,是有个姓傅的傅二爷,恍惚像是说过我们宝玉似的。但这位姑娘既有这样的才能,怎么过了二十岁,还没人家呢?”朱大娘道:“那边太太因为要拣门户,又要姑爷配得上才给,所以高不成,低不就的就耽搁下来了。”王夫人道:“论年纪呢,比我们家的爷大三岁,原可以使得。这会子,姑娘虽然说得很好,但我们家的人都没见过。你且说,他家还和谁有亲戚呢?”朱大娘道:“那里太太的娘家是李员外家,梅翰林家又是他那里的姑太太家。太太只消打发人到这两处问问,就知道了。”王夫人点点头儿道:“等明儿和老爷说了,再商量罢。”因叫小霞说:“你们让他到那边坐坐,喝茶去。”朱大娘谢了,便同小霞到那边去了。
这里众人都到王夫人上房里来,王夫人便问宝琴道:“才刚儿朱大娘来说亲,说姑奶奶府上和傅二爷家是亲戚么?”宝琴道:“我们那里太太,是傅二爷的姑祖母呢。”王夫人道:“姑奶奶可到他家去过没有,可知道他家姑娘怎么样呢?”宝琴道:“我还没到他们家去过呢,倒是去年我们太太生日的时候,这姑娘到我们家里来过一回,听见说是会做诗画画儿的。那会子我们家里有事,都没空儿,也没和他细谈,看那样儿,断不是那有名无实的。那人品儿在上等是不消说了,就是说话儿一切都比我们强多着了。”王夫人笑道:“姑奶奶,你别要学媒人的嘴啊,亲事说成了,我是要请姑老爷、姑奶奶做媒人的。娶过来,要不照说的这么样,我可是要罚你的。”宝琴也笑道:“姨妈请放心,姑娘的才貌我可以包得起的。”
说着,外头人回说:“周家的轿子快到了,请里头好生预备着罢。”那边周姑爷新中了举,家里已经改换门庭,请了几个同年并五城兵马司裘良,陪了周姑爷到荣府来亲迎。这里贾赦、贾政、贾珍、贾琏、贾环、贾琮、贾蓉、贾兰迎接进来,到了荣禧堂上,姑爷拜见过了,然后与众亲友相见。摆了五席酒筵,让同姑爷陪来的人坐了,酒过五巡,献过烧烤。外面鼓乐喧阗,进来了十六个披红家人提着八对宫灯,引了彩轿进了大门,一直到荣禧堂上。姑爷席上放了赏赐,便一齐起身谢酒告辞。贾赦等送出大门,便都上马去了。里边众人已忙着给巧姐儿梳洗打扮,穿戴齐备,搭上盖头,大家搀送出来。到荣禧堂上,搀送到轿内,闭上了轿门,众人便都到里头去了。外头将彩轿上好,鼓乐喧阗抬出大门,这里又派了四个家人,骑马跟送过去。这日晚上薛姨妈、刘姥姥等众人,俱各回家去了。过了一日,贾政在上房内闲坐。王夫人便告诉他道:“朱大娘前儿来说亲来了,说的是老爷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