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海说了,林如海笑道:“老太太真是想得到,凡事一秉大公,这么一调剂,真是内无怨女,外无旷夫了。”于是,遂将多官与鲍二家的配为夫妇,一个是其妻曾嫁其前夫,一个是其夫曾娶其前妻,真是颠倒姻缘,从来奇事了。
一日,阎罗王那里有文书来,是有几名要过堂转世脱生的鬼犯。崔子虚看见内中有李衙内一名,心下惊疑,因请出林如海来,将李衙内名字指与他看,道:“不知是那李衙内不是?请老大人明儿过堂的时候,留心问他一问。横竖晚生的始末,老大人是知道的。”林如海道:“这个容易。这会子没事,就过堂罢。”因吩咐出去,叫伺候升堂。
不一时,人役齐了,如海升堂,便叫带过这一起过堂的鬼犯上来。底下答应一声,一一点名过去。点到李衙内,林如海问道:“你把生前之事,细细说来。”李衙内道:“小鬼犯是长安府太爷的舅子,生前总在长安府衙内,因到锦香院去宿娼,有孙绍祖妒奸争闹起来,那孙绍祖行凶,就把小鬼犯杀死了的。小鬼犯生前并无过恶,今当转生为人,到案下来过堂的。”林如海道:“你生前聘过张金哥为妻的么?”李衙内道:“张金哥聘后就死了,并未过门。”林如海大怒道:“你倚仗长安府威势,强聘张金哥有夫之妇,以致金哥父母逼退崔守备家之聘。义夫烈女,双双自尽。你这罪恶还小么?”姑念已死于他人之手,免受地狱之苦,罚令转世为犬,也不问枉了你了。”底下鬼卒就把狗皮给李衙内披上,同这一起过堂的鬼犯,都赶到六道轮回处转世脱生去了。
林如海退堂进去,便告诉了崔子虚一番。适值贾珠也在那里,便道:“罚他为犬,还便宜了他呢!只是他才说被孙绍祖杀死了的,这孙绍祖是什么人?好像我二妹妹的姑爷是这个名字呢!等我问老太太去,看是不是?”于是,走到上房见了贾母道:“方才姑爹在外过堂,有一个鬼犯是李衙内,就是崔子虚、张金哥的对头,姑爹已罚他转世为犬去了。这李衙内在阳间,说是被孙绍祖杀死了的。我好像听见二妹妹的姑爷是这个名字呢,老太太可记得么?”贾母道:“迎丫头的姑爷是叫孙绍祖,他是荫袭指挥,怎么能混杀人呢?”贾珠道:“听见二妹妹还是他凌辱死了的,可见就是个凶横的人了。或者因斗殴,或者因什么事情杀了人,也是有的。这李衙内是长安府的舅子,这杀他的人总是要抵偿的,以后总留心看这孙绍祖的名字就是了。”贾母道:“要果然是孙绍祖这混帐东西到这里来了,也要给他受受罪才好呢!”贾珠道:“我对他们说去,俱大家留心,不要给他错过了。”于是,出来嘱咐了冯渊等,大家留心看孙绍祖的名字,恐怕错过。谁知过不数日,只见过堂的文书内早有一名孙绍祖。贾珠道:“是要抵偿李衙内的,不得这么快,或是别故死的,也未可知?”冯渊道:“恐怕是畏罪自戕的,也料不定。”贾珠等林如海回来,就将此话禀了。林如海道:“今儿已迟了,明早过堂罢。横竖他已来了,没有错过的事,就放心了。”
到了次日一早,林如海吩咐,今儿在内堂过堂,请贾母、贾夫人在屏后坐听。不一时,伺候人役已齐,如海升堂,逐一唱名点过,点到孙绍祖,如海便问:“孙绍祖,你在阳间是什么人,是怎么死的呢?”孙绍祖道:“小鬼犯生前是荫袭指挥,只因酒醉杀了李衙内,问了抵偿,正了国法死的。”林如海道:“你娶的妻子是贾迎春吗?”孙绍祖道:“是贾迎春。”如海道:“他是怎么死的呢?”孙绍祖道:“是病死的。”林如海把惊堂一拍,喝道:“我久已知道是你凌辱死的,还狡赖吗?“叫鬼卒把他快叉下油锅底下。鬼卒答应了一声。只见檐前早已设下油锅,烈焰腾腾烧的锅内的油都滚起来了。一个鬼卒便上来把孙绍祖跣剥了衣服,一个鬼卒提起钢叉照孙绍祖腹上“咯喳”一声叉将起来,举着往油锅里一丢,那滚油都溅出锅外。不一时,皮骨俱烂,渐渐熔化,化成一道清烟。鬼卒将他捞将起来,向地下一掼,将水一喷,依然还是人形,穿了衣服,上前跪下,哭道:“十王爷爷,鬼犯从今悔悟,再不敢为非了。“如海道:“你生前杀了李衙内,故抵偿正法。那凌辱妻子致死的罪名,还没消除呢!今罚你转世为猪,长大了的时候,免不得心头一刀,还教那世人千刀万割吃你的肉去。”底下鬼卒便把猪皮给孙绍祖披上,同那一起过堂的鬼犯,都赶到六道轮回的地方,转世脱生去了。
堂事已毕,如海退堂进来。到了上房,见了贾母,问道:“老太太可听见了么?”贾母道:“我见他叉下油锅,看的害怕起来,也没听完就进来了。后来怎么样了呢?”如海道:“他后来知道改过,我就罚他转世为猪去了。”贾母道:“阿弥陀佛,这也就很够了他了。”贾珠道:“前儿李衙内转世为狗,今儿孙绍祖转世为猪,这猪狗都是差不多的畜生,还便益了孙绍祖呢。”如海道:“猪狗虽然一样,却大有分别。这狗若生在太平富贵人家,得保其天年,逍遥自在,比那贫贱极了的人还高些呢。猪是长大了的时候,总免不了一刀,还要千刀万割的切食其肉,比狗就差远了。”贾夫人道:“二侄女儿此刻都在离恨天上,原也不恨他了。只是不知几时才得瞧瞧我们女孩儿去呢?”贾母道:“横竖总有见的时候罢了。这会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