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既有德行,贫僧情愿送他,决不要钱。”古人云:“至人传,匪人万两金不换”者此也。夫金丹大道,乃天下稀有之事,非同一切旁门谬妄,得其真者,虽凡夫俗子,立跻圣位。玄奘受佛衣锡杖,道之全体大用无不俱备,罗汉菩萨之职早已有分,自然威仪济济,瑞彩纷纷,较前之唐王所赐混俗和光之衣帽,不啻天渊之隔。古人所谓“附耳低言玄妙旨,提上蓬莱第一峰”正是此意。当斯时也,被眼有衣,执持有杖,从此下学上达,前程有望。倘只以悟为事,安于小乘,不图实践力行,以期上进,如无衣无仗者同,衣杖何贵乎?
  此玄奘正当台上念经谈篆宣卷之际,菩萨厉声高叫道:“你只会谈小乘教法,可会谈大乘教法么?”又云:“你这小乘教法,度不得亡者超升,只可混俗和光。我有大乘佛法三藏,能超亡者升天,能度难人脱苦,能修无量寿身,能作无来无去。”夫开坛谈经,乃空性中之小慧,以之度人为善则可,以之修道成圣则难。非若三藏妙典、成己成物、天人合发,能成金刚不坏之体,为佛子已上之事。盖佛法三藏乃三家合一之妙道,正教外别传之深旨。能修持者,度亡度鬼,超脱一切,出生死而逃轮回,真实不妄,天下修行者闻此可以猛醒,不为小乘所惑矣。
  菩萨指出,佛法三藏,“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。”妙哉!仙翁已将先天下手之诀明明指示于人,不过借菩萨现身说法耳,而人自不知也。“西天”者,真金之本乡;“天竺国”,“天”为二人,“竺”为二个,乃真阴真阳相会之地;“雷”所以震动万物而醒发,“音”而至于大,则震动之声音,不知其闻于几万里;“如来”者,无所从来,亦无所去,是无声无臭大道之归结处。三丰云:“须知得内外的阴阳,同类的是何物件?必须要依世间法,而修出世间。‘顺为凡,逆为仙’一句儿超了千千万。”盖一阴一阳之谓道,阴阳相见,中藏先天之气,生天生地生人,为仙佛之源头,天地之根本。是即大西天真金之处,天竺国阴阳之乡,大雷音正觉之旨,佛如来圆成之地。真经在此!丹头在此!欲解百冤之结,悄无妄之灾,舍此将谁与归?正所谓只此一乘法,余二皆非真也。
  噫!前受袈裟锡杖,已付玄奘佛法矣,何以又叫在西天取佛法?盖前之受衣仗,是顿悟之学;今之取佛法,是实践之功。菩萨在空中现身,落下简贴,叫西方取经,求正果金身,盖示其知之尤贵于行之也。噫!欲求生富贵,须下死工夫。玄奘直要捐躯努力,直至西天,不到西天,不得真经,即死也不敢回国,正上士闻道,勤而行之。唐王送紫金钵孟,又赐号三藏,是明示人以金丹大道,即我佛三藏真经,教外别传之真衣钵也。
  “宁恋本乡一撮土,莫爱他乡万两金”,归根复命,返本还元,在是矣。此“玄奘秉诚建大会,观音显象化金蝉”之秘谛。秉诚者,至善之所在,无为之功,然不先有为,而不能大会;显象者,明德之所寄,有为之事,若不归无为,而亦非大会。惟于玄奘处而观音,于显像处而秉诚,则化金蝉而大会矣。上句“立奘秉诚建大会”,以无为入有为;下句“观音显象化金蝉”,以有为化无为。有为无为合而一之,有无不立,方是大而化之;不会而会,会而不会,会之大,化之神,不神之神,入于至神,无上至真之妙道也。
  诗曰:
  存诚去妄法虽良,究竟难逃生死乡。
  何若金丹微妙诀,超凡入圣了无常。 

  第十三回 陷虎穴金星解厄 双叉岭伯钦留僧 
  悟元子曰:上回内外二丹之体用,已言之精详矣,然非知之艰,行之惟艰,是贵于身体力行,脚踏实地,方能不负所知,而完成大道。此回以下,彻始彻终,皆明行持有为之功用,直至过凌云渡以后,方是无为之妙,而不事作为矣。学者须要认定题目,逐节细玩,必有所得。请先明此篇之旨。
  起首先题“贞观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,出长安关外,马不停蹄,早至法云寺。”“望前三日”,即十三日也。十三日,总以明十四经回之旨,即贞下还元之旨。贞而不行,那为贞观;贞而能行,即到贞元。“送出长安关外”,明其行也;“马不停蹄,早至法云寺”,明其行而有法也。上阳子曰:“形以道全,命以术延。”术者,法也。造命之道,全在夺天地之造化,盗阴阳之祖气。若非有包罗天地之大机,转运阴阳之秘诀,其何以命为我有,长生不老哉?盖命理为有为之功,非若性理以道全形,无为者可比。三藏行至法云寺,正以见有法而方可前行矣。
  “众僧灯下议论上西天取经原由,有的说水远山高难度,有的说毒魔恶怪难降。”此便是衣食和尚所见之小,而不知难度处正当度,难降处正可降,实西天取经之旨。故三藏道:“心生,种种魔生;心灭,种种魔灭。”言怕难度、怕难降,即“心生种种魔生”;不怕难度,不怕难降,即“心灭种种魔灭”。盖修行第一大病,莫过于生心,生心则有心,有心则千头万绪而不能自主,魔焉得不生?“长老心忙,太起早了。”心忙则意必乱,意乱则目无所见,而所行所由,阻滞不通,能不拨草寻路、崎岖难走乎?“又恐走错了路径,正疑思,又心慌。”俱写人心是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