洞里吵吵闹闹,咒骂连声。行者隐了身,走入洞来。只看见两个狐妖,一公一母。那母的变的似个婆子样,丧着脸,蹶着嘴,恶狠狠的,把那妖魔骂。那公的,变的似个汉子样,吞着声,忍着气,笑嘻嘻的,只赔不是。行者看那婆子,生的:
妖模妖样,年纪倒有五十八。粉黛胭脂,搽的眉眼和腮颊。绿袄身上穿,红花头上插。嘴喳喳全没个收留,脸丧着那里有些喜洽。说风流已老有甚风流,论邋遢倒有几分真个邋遢。没法,也是妖魔剥杂,娶得这妖婆,怎不把人笑杀。
却说行者,因何认的是两个狐妖,只因那狐妖在霪雨林走了来,恨行者、八戒捆打他,到这六耳妖魔处挑唆他报仇。不知这六耳妖魔娶的是他姑党。这狐婆虽妖,却敬重僧道。他怪狐妖来借事报仇,却又遇着妖魔恨僧。狐婆屡劝妖魔,叫他莫与僧人成仇。妖魔听信了狐妖,那里肯依狐婆。没奈何,只等妖魔变了行者去骗沙僧经担,乃在洞内吵闹,咒骂妖魔。行者听了他说变孙行者去骗沙僧经担,出了洞,一个筋斗打到三藏前,不见沙僧,问:“师父,沙和尚那里去了?”三藏遂把叫他救经担话说出。行者道:“徒弟的担子,那要他去救?”他不等三藏说毕,一筋斗打到店中。灵虚见了,只疑做妖魔,那里说实话。行者见经担不在,也不问灵虚子,一筋斗打在林中半路。只见妖魔变了他原身,在林里要沙僧经担。沙僧也是得了正果,能用慧眼,察得是假。
两个正在那里争讲,好行者摇身一变,遂变了个狐婆,走上前来,指着妖魔道:“你这不听好言的怪孽,唐僧师徒十万八千里程途,十余年的道路,辛苦取得真经。又不是他私用的货物,却是普济众生的真经。我好意劝你不要与他报仇,放他过林,你却听信了我那不才的狐妖挑唆,定然发炎蒸抢他柜担。如今又假变了孙行者来骗沙僧,你明事不做暗假,这圈套羞也不羞?”妖魔通灵分明,也知是孙行者假变了狐婆来说。他只因行者说他明事不做,羞也不羞,他这真实愧心,遂现了原身,跳在半空道:“孙行者,你委实也有些手段。你固羞我明人不作暗事,你如何又变了我的婆子,更是可羞。你取上空来赌个神通么?”行者笑了一声道:“惫懒妖魔,你当年已被如来识破,遭老孙一棒灭踪。如何今日又在此林,要老孙复来灭你?”行者也把脸一抹,彼此各现了原身,俱无件兵器。只把两双手左支右舞,但见:
妖魔伸赤手,行者舞空拳。一个踢起双飞脚,一个推开两脊肩。一个单采领劈胸挝住,一个双剔灯当眼来剜。一个鲤鱼趺子偏生熟,一个枯树盘根怎让先。一个骑鹤老子展双翅,一个过海龙王敌今仙。两个本是铜锅撞着铁刷帚,迎春只打得过残年。
行者与妖魔在空中相打,沙僧乘空儿挑着担子往林东飞奔前去。毕竟后来怎生过这林,且听下回分解。总批
此一回机变更多,因有二心故耳。
打了一棒,减了智慧。过于欢喜,又障了聪明。所以喜怒哀乐,俱亏本性。聪明人不可不思。
第四十八回
烈风刮散炎蒸气法力摇开大树根
本是虚灵一点真,只因彼妄此存仁。
相逢莫怪争强弱,理欲难容共一身。
话表六耳妖魔,原与行者同枝一脉。只因行者皈依正果,护持真经回国,这妖魔怀那往日之忿,又生出这不了之因。他虽当年神通高出行者一筹,只因如今入了邪妄之门,到底不如行者名正言顺。不说他两个在半空厮打。
却说灵虚子既保护了经担,付与沙僧挑去;他仍把客商相貌复还了一个优婆塞道者,从林西店内与了店小二几贯钞。那店小二被他法迷的糊糊涂涂,也不知什么和尚、妖魔,只照平日送了一个客人出门。灵虚子乃走林中,要赶比丘、唐僧,只道行者已去,那里知行者与妖魔厮打在林中半空里。那妖魔与行者本事相敌,不分胜败,却口里喷出热气蒸来。行者当他不起,正想要走,又恐妖魔不放,遗祸与三藏们。
忽然灵虚子见了两个猴王半空厮打,灵虚子却认得六耳妖魔,看见他喷热气,乃想道:“这妖魔原意蒸僧,如今且抵换了孙行者,与他前途挑经去,待我与这妖魔赌个神通。必须也要把这蒸僧林宁静了,还他个敬僧林,方见我一番到此。”说罢,乃变了一个沙僧,走上前去叫道:“悟空师兄,挑你经担去吧。我被这热气蒸的骨解筋酥,腿酸脚软,挑不动,走不上。拚着性命,替你打妖魔,待我来把这妖魔拳打脚踢,送了他残生。”妖魔总是怒心昏了,听得沙僧之言道:“孙行者手段比当年更强,敌他不过,如今不如放他去吧。这晦气脸沙和尚,说话好生惫懒,倒不如拿了他蒸了报仇吧。”乃丢了行者道:“饶你保唐僧,挑经去吧。”
行者分明要打灭了妖魔方去,只因听得个保唐僧挑经去,他遂息了争心;又慧眼照出沙僧是那客人灵虚变的,乃骨地笑了一声,一个筋斗打去了。妖魔也笑道:“你会,我岂不能。但只是要拿这晦气脸和尚,且饶你去吧。”方才下地来与沙僧相打,妖魔把眼一看,乃叫道:“优婆塞,你好没来由,设假沙僧哄了我的对头去。且问你与唐僧有何相干,变客商保他经担?”灵虚子把脸一抹道:“明人不做暗事,我便是优婆塞,你道我与唐僧有何相干,我且说与你听。”妖魔道:“你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