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孙员外家吃了斋,打点前行,那员外一手扯着行者道:“师父,你既称是我宗兄,生逢异地,我年已老,不知你教诲甚事,只说你这几个侄儿,朝出暮归,不做些本分,今日替你师徒挑了五十余里路程,你可有感化他回心向善的功果?若是劝化的他们做本分生理,也是师父们功德。”八戒笑道:“员外,此事何难?只恨我师兄师弟缴了一件宝贝儿在灵山库藏,若是在手边,都替你一顿结果了,包管你个个本分生理。”行者道:“呆子莫乱说。员外,果是要你儿子学好安分守己,可烦我三藏师父,他最能感化人回心向善。”孙员外听了,随向三藏礼拜请求。三藏道:“员外,你可叫出你令郎来,待小僧劝化他一番。”却是何等劝化,且听下回分解。总批
孙员外既认行者做一家,其子皆一群猢狲矣,安得能不乱做?
比丘僧要渡唐僧,先打诳语,后来惹动老鼋,撞碎舟航,失了菩提,皆口孽报也,枉自耽搁了行者许多工夫。
第六十回
山贼回心消孽障比丘动念失菩提
诗曰:
莫道弥陀没有灵,万千感应在真经。
消灾降福如声响,缚魅驱邪似日星。
恶孽片言归正道,亡灵半偈出幽冥。
若人悟得禅中理,三教原来共一铭。
当下孙员外叫他的儿子,只有挑经担的来,着三个在家,正在那里讲说:“跷蹊古怪,怎么明明白白凿沉了舟,就如神力把船送上河岸。我们昏昏沉沉,只当宝货,南走水阻,北走山拦,挑往东行来,便无阻碍。可见是圣僧,自有神人护佑。像我们这不守本分违父,只谓的报应不知何日?”一个说:“从今以后,我去耕田种地罢。”一个说:“你去耕种做农工,我去为客作买卖。”一个说:“我无资本做买卖,寻一个手艺做罢。”三人正说,只听得员外声唤出到堂前,他也不待三藏开口,纳头便拜,把他三个本分要做的事直说出来。三藏合掌道:“善哉,善哉,小僧没有半句可说,只是保你享福延生。”员外听闻也大喜,父子们拜谢唐僧。他师徒出了员外之门,挑起经担,三藏押着马垛才走,那孙员外一手又扯住唐僧,叹了一口气,口里“呜哑呜哑”说不出。行者道:“员外,你又有甚说?”那员外叹了一口气道:“可惜那六个顽子不在此见师父们佛面,沾经卷的功德,倘前途幸逢,望圣僧开度他做个好人。”三藏拱手领诺,师徒走了几步道:“员外记你出这点真心,那为子的也该仰体老父,做些好事。”行者道:“师父,总是孙员外为父的不是,生了这几多儿子,从小时就该教他士农工商各执一业,他自然各安本分,谁教他少小不教训,长大习纵了性,为非做歹。方才这三个,也是师父道力真经感应,把他们回心转意。果然员外说的有理,还有六个不在此眼见功德。”师徒正讲说,只见寒风凛凛,云气腾腾,前途又是一派山路。八戒道:“西北风急,只恐天将落雪,走路只走路,管他甚么眼见功德!”八戒一面方说,果然雪花飘落。但见:
初起漫漫飞柳絮,渐来密密散鹅毛。
高山峻岭银铺顶,古木残枝玉林梢。
梨花落,蝶翅飘,道路迷漫溪岸高。
莫道丰年人不喜,山人闭户煮香醪。
三藏道:“徒弟们,这等大雪,前途乃是山路,相近又没个人家,我们冒雪行程,怎生是好?”行者道:“师父,且自宽怀,徒弟要这雪顷刻晴霁何难?但只是这两日风吹日晒,浑身干巴巴的,正要落些雪儿润润。”说犹未了,只见山树林内跳出一只虎来,三藏见了道:“悟空,老虎来了,怎么处?我们且住着担子,放他过去便罢。”八戒、沙僧忙歇下,掣出禅杖来。三藏道:“徒弟,舍身喂虎,是我出家人功行,切莫要伤他。”八戒道:“师父,据你这般说,这猴子身上虎皮裙从何处来?”行者笑道:“这馕糠夯货倒会踢人疼腿,你岂知那是当年随师父初出来那片花果山为王的心性,如今随师父年深日久,取了这真经担子在身上,就要仰体真经义理,安可造次伤害生灵?只是我老孙不用禅杖,自有伏虎手段。你且住脚,待我降他。”行者说罢,走近林来,上前才要去揪那虎项,那里是虎,只见一人站起身来道:“和尚,慢来,你担柜中老老实实是何货物?快献上来我大王们受用!”说罢,往林中飞走去了。行者笑道:“原来是剪径小贼,假以虎皮吓人,他飞走入林,定是有个头领在里。”乃走出林,向三藏道:“师父,虎乃贼人假扮,他入林去,定是报信的,料这贼必是孙行德员外之子。我们如结果了他,一则老者分上,一则师父以方便存心。如今等他来,可以劝化则劝化,如不可劝化,待徒弟使个机变服他。”三藏道:“徒弟,凭你怎使机变,只是莫要伤害了他。”八戒道:“师父,你便慈心,叫莫伤害他,他却假扮老虎剪径伤人哩。”三藏道:“孙员外分上,看机会可劝化叫他做本分,不在此剪径,可不是两全功德?”行者道:“师父,你说得两全功德甚有理,依徒弟,这起人若出林来捉我们,师父先把个道理与他讲;他如不依,八戒、沙僧,你便说出员外分上饶了我罢;他又不依,你两个与他捉过林去,我老孙自有计较。”八戒道:“事便不难,只恐这贼不听员外教训。”
正说间,只见林中三个头领,带着无数小贼,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