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和尚。我长老向年多蒙圣僧老爷除妖灭怪,保全了本寺僧人。闻得人说,老爷们目下回来,差我们远来迎接,老爷经担在那里?把与这后生挑了,我等引路,抄近路到寺。我长老已备下斋供,等候了几日也。”假唐僧道:“我们经担在后,因风雪行慢。”妖精道:“须是等了来,与后生挑着,省老爷高徒之力,也见我长老远接之意。”假唐僧道:“不必等候,料我先行,他们自然跟来。”妖怪依言,领着假唐僧抄小路儿走。未曾走了一二里路,那灵虚子便袖中取出木鱼儿来,连敲了几下,那声响处,善信正人听了,清清亮亮,生出一点恭敬心来;若是妖邪,一闻声响,即使消散如东风解冻,烈日融冰。这妖精闻声远避,丢了二人飞走到洞中,那蝮子妖说道:“取经的和尚,利害,利害。怪道赤炎岭龟蛇老妖被他愚弄,我等神通也不小,怎么听了他那梆子声,就如轰雷聒耳,不觉的惊魂丧胆?”蝎妖道:“如今也休想引他到洞,只待寺僧迎接他来,待他们夜宿之时,那梆子不敲,和尚睡着,我等悄悄偷了他经担包柜来洞便了。”蚖妖道:“他若敲着梆子找到洞中,你我怕梆子,依旧要还他。”蝎妖道:“这事在我,他若知道找寻洞来,我自有毒气烟火喷起,料他不敢近洞。”按下众妖计较偷经。
且说三藏同徒弟冒雪前行。忽听得木鱼声响,三藏道:“悟空,是那里木鱼声?想是庵观寺院,或是善信人家,有斋化一顿充饥,只恐是来时的镇海禅林了。”行者歇下经担,跳在半空,四下里一看。那里有个寺院?也没人家。乃下地来向三藏道:“师父,一时误听了:不是风生林内作响,定是樵子伐木声来,错听了作木鱼儿。这四处并没个人家寺院。”三藏道:“真真古怪。分明是木鱼声响,想是我心意在诵念经咒,故此把往日情景生来。”行者道:“师父,见的正是。”八戒道:“师父又说哑谜儿了。怎么今日的耳朵响声,说甚么往日的情景?”三藏道:“八戒,你那里知心念不空,涉诸影响。”八戒道:“徒弟这时只知道用力气磨肩头挑经担;饥饿了,化斋饭,尽着撑。甚么心念不空,涉诸影响,其实不明白,没悟性。望师父老老实实、明明白白教导徒弟两句儿。后来若是遇着那磨牙吊嘴,讲道谈禅的,徒弟也答应他两句儿,也见是师父门中出来的徒弟。”三藏道:“悟能如今雪中要挑担子赶程途,那里是讲道理,误工夫的。”八戒道:“师父空身赶马垛,徒弟费力挑经担。你便一面走,一面说;徒弟一面挑,一面听,却也散散心,不觉的劳苦。”三藏道:“徒弟,我若说着,你便听着,这便是你心念不空了。”八戒笑道:“还不明白,师父老实说吧。”三藏道:“徒弟,你挑着走,我有两句儿说与你听就是了。”八戒乃挑着经担,侧着耳朵,两只眼看着师父。只见三藏跟在马后,一面赶着,一面说道:
“心念本虚灵,无声亦无臭。
色相何有形。那里生孔窦。
只为六情投,因缘相辐辏。
目未见青山,已睹高峰秀。
眼未视水流,已识洪源溜。
六月冻寒冰,三冬炎火候。
形影恍惚间,声音如左右。
心念何尝空,真诚自不漏。”三藏说毕,八戒听了道:“师父,我也听见木鱼儿响也。”行者、沙僧笑道:“师父,这会子徒弟也分明听得几声木鱼儿响,料必风送远声,定是前后左右有庵观寺院人家,我们上前紧走一步。”
却说当时三藏们来时,过了比丘国外,走了几重高山峻岭。黑松林遇着妖精女子,背到镇海禅林,费了行者万千精力,平复了妖精,救济了寺僧性命。这寺中长老,无一个不感戴取经僧众。知道三藏们取经回家,逐日轮流差人远远打探消息。这日,两个沙弥出寺五六里探听,只闻得梆子响。乃说道:“听得梆子声,却不是我寺中的。梆子声音洪亮,多是取经圣僧来了。”两个沙弥笑欣欣迎上前来,却是比丘僧同灵虚子。他两个敲木鱼吓妖精,见了沙弥乃问道:“小沙弥,何处去的,莫不是迎接唐僧的么?”沙弥道:“老辐辏(fúcòu,音福凑)——形容人或物像车辐集中于车毂一样。爷,我两个正是来讨信息的。老爷若是取经回来的,请到我寺里去。”比丘僧道:“我两个不是,乃过路的。那取经的僧人,也在后面来了。”沙弥听了此信,急转到寺,报与长老说:“取经的老爷离寺不远。”长老听得,遂撞起钟来。各房僧众上殿问道:“老师父,今日非朔望,不接上司官府,鸣钟何故?”长老道:“往年取经的圣僧,今日回来了。一则感他往日救济山门,灭了妖精女子。一则闻他取了灵山大藏真经,此经功德不可思议:大则见性明心,参禅悟道;小则济幽拔苦,释罪消灾。善男信女,也当诵持。况我等出家人,经乃本领,安可不请求检阅,或是抄写,或是留贮,永为一寺之宝。汝等一房,须是派一个僧人,俱要香花彩幡鼓乐,到十里外路上迎接。”众僧听了,各各依从。一时就备了香幡鼓乐,齐齐出了寺门,望西大路来迎接唐僧。这正是:
若要佛法增隆盛,须是禅林敬众僧。毕竟长老如何接待众唐僧师徒,且听下回分解。总批
蝮蝎虺蚖,一派毒物。总是螫心不倒,故一闻木鱼声,自然退散。
假唐僧对着假和尚,绝好对付。灵虚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