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懃不得语,红泪一双流。
云情自郁争同梦,仙貌长芳又胜花。
蕙兰销歇归春圃,杨柳东西绊客舟。
那诗句之妙,果是清俊。他身边有个女童,名为绿翘,颇有几分颜色。一日,鱼玄机在施主人家做法事祈祷,有个秀才来相访。那秀才是与鱼玄机极相好之人,绿翘因鱼玄机不在,回复了去。鱼玄机法事毕了回来,疑心那秀才与绿翘偷情,做了替身,甚是吃醋。柳眉倒竖,杏眼圆睁,将星冠除下,羽衣脱去,拿了一条鞭子,把绿翘剥得赤条条的,浑身上下打了数百皮鞭而死,埋在后园树木之下。后来事发,监禁狱中,还做首《相思》诗道:易求无价宝,难得有情郎。
那日常里与他做“窍妙”之人,都来替他说人情,要出脱他。争奈京兆尹温璋执法不容,将鱼玄机偿了绿翘性命。
看官,你道这鱼玄机既出了家,做了女道士,却又凡心不断,吃醋拈酸,争风杀人,这样出家的,可不与出家人打嘴头子么?这一回是说尼姑作孽之事,奉劝世上男子将自己妻子好好放在家间,做个清清白白、端端正正的闺门,有何不好?何苦纵容他到尼庵去,不干不净。说话的好笑,世上有好有歹,难道尼庵都是不好的么?其中尽有修行学道之人,不可一概而论。说便是这样说,毕竟不好的多如好的。况且那不守戒行的谁肯说自己不好?假至诚假老实,甜言蜜语,哄骗妇人。更兼他直入内房深处,毫无回避,不唯“窍”己之“窍”、“妙”己之“妙”还要“窍”人之“窍”、“妙”人之“妙”。那些妇人女子心粗,误信了他至诚老实,终日到于尼庵烧香念佛,往往着了道儿。还有的男贪女色、女爱男情,幽期密约,不得到手,走去尼庵私赴了月下佳期,男子汉痴呆懵懂,一毫不知。所以道三姑六婆不可进门,何况亲自下降,终日往于尼庵,怎生得不做出事来?何如安坐家间,免了这个臭名为妙。大抵妇女好入尼庵,定有奸淫之事,世人不可不察,莫怪小子多口。总之要世上男子妇人做个清白的好人,不要踹在这个浑水里。倘得挽回世风,就骂我小子口孽造罪,我也情愿受了,不独小子,古人曾有诗痛戒道:
尼庵不可进,进之多失身。
尽有奸淫子,借此媾婚姻。
其中置窟宅,黑暗深隐沦,或伏淫僧辈,或伏少年人。
待尔沉酣后,凶暴来相亲,恣意极淫毒,名节等飞尘。
传语世上妇,何苦丧其真,莫怪我多口,请君细咨询。
且说两个故事,都在尼庵里做出事来,说与看官们知道。当时有个阮三官,是个少年之人,精于音律,吹得好箫。因是元宵佳节,别人看灯散了,他独在月下吹箫一曲,早惊动了斜对门陈太尉的一位小姐。那小姐正在及时之年,一连听了数日,便起无耻之心,思量要与阮三官结巫山云雨之好,除下手上一个金镶宝石的戒指儿来,叫丫鬟送与阮三官,以为表记。唤阮三官进来,以目送情。正要开口说话,忽然陈太尉喝道而回,阮三官惊慌而出,从此短叹长吁,害了相思病症。他两个相好的朋友见他手上带着这个金戒指儿,细细审问来历。这两个朋友要救阮三官性命,遂把阮三官这个戒指儿除去,思量要在这戒指上做针线。两个走到陈太尉门首探听,见有一个王尼姑出入其门,因而走入尼庵,与他两锭银子,恳告王尼姑,要他成就此段姻缘。尼姑见了大银,即便应允。假以望太尉奶奶为名,乘便走入小姐卧房内解手,伸手去取粗纸之时,故意露出这个戒指儿来。小姐惊问,尼姑说阮三官害病之故,要小姐来庵中烧香,假以要睡为名,私相会合。两边约得端正,先将阮三官藏于庵中窝凹之处。陈奶奶与小姐同来,彼此成就了此事。不意阮三官久病之人,云雨方浓,脱阳而死。小姐惊慌无措,急忙把阮三官尸首推落于里壁而去。谁知一度云雨之后,小姐便怀了身孕,肚儿日渐高大起来。父母惊异,审出来历,懊悔到尼庵去做出丑事,然已无可奈何矣。列位看官,就这件事看将起来,你道这尼庵该去也不该去?
还有一个狄氏,是贵家宅眷,生得美貌无比,名动京师。一个滕生,见狄氏这般美貌,魂飞天外,思量要贪图狄氏。访得狄氏与个尼姑慧澄相好,滕生乘狄氏丈夫不在家之时,遂费了若干金银布施慧澄,因而与慧澄计较,要奸骗这狄氏。适值狄氏托慧澄要买好珠,滕生取了一串好珠付与慧澄,故意减少些价钱,以取狄氏之欢,遂设计在慧澄庵中,吃滕生骗上了手,两个成就了奸淫之事。后狄氏丈夫回家,访知风声,禁住了狄氏,不容他到慧澄庵中去。狄氏心心念念,记挂着滕生,遂郁郁而死。列位看官,再将这件故事看将起来,你道尼庵该去也不该去?有诗为证:阮三丧命在尼庵,滕狄奸淫藉佛龛。
好笑世上痴男子,纵容妻子去喃喃。
话说杭州三天竺飞来峰之下,有一座集福讲寺,当时弘丽,两山无比,曾有三池九井、月桂亭、金波池,还有宋理宗御容一轴、燕游图一轴。怎见得妙处?曾有诗为证:
半生三宿此招提,眼底交游更有谁?
顾恺谩留金粟影,杜陵忍赋《玉华》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