该打死!

看罢,错愕不能行,乘舆泣诉智伯。智怕跌足叹曰:“今番不准,再告无词。奈何?奈何?”二人无所为计。天来暂别而去。智伯意欲再诉一词,细看此批,无处可以安脚。左思右索,三日不能着笔。

正虑间,忽闻童子报:“门外有人求见。”(伊何人哉?)智伯整衣而出,只见一人丰神飘洒,气宇逍遥。上衣色蓝单袍,下穿蒲履,头戴立纱网巾,手持白鹅羽扇,神舒气畅,立于门外。智怕欣然接入。

茶罢.智伯曰:“高僧光临,有何见教?”东来曰:“今日仲春八日诗会佳期,可与公同到大佛寺中吟咏。”智伯曰:“吾今正在一字不下。”东来笑曰:“诗坛尚未出题,如何一字不下?”智伯曰:“不然。曾为他人构禀,被其批死,再告不能。”东来问曰:“批语云何?”智伯举天来之案细述一番,且说批中有“该打死,该打死”之句。东来叹曰:“枉汝一生博学,不善誊词”(智伯不问,东来不说,作非一顿。)智伯愕然问曰:“批中著此,下笔何如?”东来笑曰:“如此批语,正好着笔。”(不笑其问,徒赞其批,再作一顿。)智伯奇其言,再叩其旨曰:“事为人谋,敢求教益。”东来曰:“禀中之语,即批之言,施公请更追思。”(不肯道出令其自想,又作一顿。)智伯愈怪其荒,捦首良久,再三诘曰:“如此用意,实非所谙?”然后东来微拊其背曰:“胡不曰‘宁愿该打该打死不愿含冤屈死事’?”智伯闻言,如获异珍,倒身下拜。(倒字用得巧,写出当日情景。)东来回礼,长揖与智伯告辞。徐行缓步,飘飘而去。未知东来去后何如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
第十九回

施智伯怒拗毛锥
孔制台严拿贼党

且说智伯听得东来道出不愿含冤屈死之句,于是细心裁成一张冤状。不觉目倦神疲,憩息于几席之间。(三日劳倦成有此安息)适遇天来奔入,见案上写就一纸诉词,(此禀在原告人,叙出,文法又一变。)执而读之曰:

具禀人梁天来
告为宁愿该打该打死不愿含冤屈死事。窃鳄毒非文公不徒,旦恶非王法不诛。蚁于初一日拦车告以“屠证沉冤坑生灭死千金易捏九命难伸鬼泣人悲泣叩超生雪死事”,蒙批“尔天来告官告吏,倍告贵兴。真乃刀笔健讼,打死,该打死!”蚁伏读金批,心胆俱碎。蚁悲一家受害,奚惜微躯?故不避斧钺之诛,冒死扳辕再渎。乞天吊案赐审,台前魑魅难逃,皋鉴巨恶岂漏,王章沥血披陈。不胜待死之至!
计粘原词四纸

天来读罢,竚立于案前。半响,智伯醒来。天来极言词中意义逼真,当不见弃。智伯曰:“内有朋助,非我全谋。”天来持往抚衙投递。萧公阅毕,顺手批云:

业经查案,毋许多渎!

天来见批如此,号泣不己。越数日,更诉一纸词。内有云:

密云无雨不得不渎事

萧公览犹未毕,发回天来,前后三纸,竟然不准。天来以告智伯。智伯执笔叹曰:“冤沉不起,用此何为?”将此笔掷于地,忽然吐出心血。(正应十七回中张风之言)

天来扶至榻前,再三劝解。智伯泣曰:“吾不特不能与八命伸冤,更移害于张风,皆吾不才之过也。”天来含泪劝曰:“先生且要保全贵恙,以作良图。”智伯曰:“吾病草矣。不能与公伸冤。公可求教于东来。其人与总督孔公同年兄弟。彼为时事所感,削发为僧。现埋隐于海幢古寺。”言罢,再呕一斗,登时面转洋青,浑身冰冷,须臾气绝。正是:

出师未捷身先死,
长使英雄泪满襟。

天来放声大哭,捐资代为殡葬。捡出银三百两,酬他二子,二子拜领。天来安慰一番,归家具道:“抚昔不怜,智伯已死。”凌氏击案怒责曰:“城狐社鼠,当避其锋。昔日张风己故,如今智伯不存,助汝者皆不祥,如何屡诚屡控?吾今而后无容汝赴公庭。”天来闻责,情不自禁,以袖拭泪,低头无语。久之告其母曰:“大小职员曾经具禀,惟有总督尚未誊词。智伯临终嘱我,求僧取救。母亲在家安息,待儿走往河南。”言罢,零涕而去。

奔至海幢,求见东来,备述冤情,恳他拯拔。东来曰:“汝欲雪冤,可潜身于此寺。看我‘如此如此’汝便‘如此如此’,或者庶几乎野衔。”(超拔)

却说太子少保兵部尚书两广总督部堂孔大人一日舟乏海江,直望河南进发,稽查监政。盘诘诸仓事毕,经过海幢,步入禅坛礼佛,知会同年。是时梅花初放,十月小阳,扫雪烹茶,谓活火敲冰,煮茗迮奇香。东来呼诸徒办斋置酒,正问答间,忽闻面边喊声断续,隐隐有人。孔大人遥见帘前下写出一首恍似五言排律,句句叶韵惊人。(此禀在寺中叙出,事异而文亦变)近前读之曰:

虎鉴置鲸吞,家命遭坑杀。祸因恶祖山,丙午科不发。称屋犯文星,勒逼蚁巢拆,见志不允从,恃豪行不法。招蚁祖坟堂,画虎照家宅。峰校入花园,强把围墙拆。茶村讨账回,渡头遭辱挞。惨殴命几亡,掳掠银三百。冈芋秋受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