取文一看,见前边的烂胡说,也不禁失笑,将儿子一顿肥骂;看看后面半篇,啧啧称好。问化成道:“这是何人之文,被你写来。”化成道:“委实是秀童做的。”戚公也不能信,化成道:“秀童未死,何不唤他来一问便知。”戚公大为惊,还半疑半信,连声呼唤秀童。
  秀童正与巧云才完了风流事,一闻叫唤,二人忙踉跄奔出。秀童走到戚公面前,戚公笑容可掬问道:“你昨日替二相公做文的么?”秀童应道:“不曾。”戚公道:“但说不妨,我不责备你。”秀童道:“做是偶然做了一篇,却不曾替二相公做。适间之作,还在二相公身边。”戚公就唤儿子取他原稿,细细看阅,着实称赏,胸中还有些疑惑,不能深信,就同先生当面出个题目考他。秀童这遭要显手段,用心想一想,也不脱稿,瞬息又挥成一篇。戚公见他笔不停留,文不加点,顷刻完篇,已觉骇异,颇有几分喜色。及看了这篇文字,比前那一篇更胜十分,不觉心服,大惊大喜道:“若据这文才浑厚,不但是两榜中人,且大有受用,决非下流教靠(辈)之人,其中必有缘故。”遂带秀童进内,与夫人共相盘问他家乡来历。秀童尽以实告,又求切勿外扬,惟恐哥嫂得知,又生他意。戚公夫妇甚是怜悯,就吩咐他服侍,却与二相公做个伴读,不必又听杂役。
  自此秀童只在书房听唤。他倒也有自知之明,料想小姐是今生今世不能得到他受用的,故此将这个无益妄想撇下,若遇着情不能释时,便将巧云聊当小姐,在暗中叙叙,所以倒得安心自在。那先生见他有这样才学,也不把他作小厮看待,反着实敬重爱恤他,又叫他有暇时,也尽着读书,再不阻挠他。秀童竟学问越进越长了。
  不知后事竟是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






第四回 代笔子到手功名


  借枝培植望花开,究竟功名属有才。
  本是无心求富贵,谁知富贵逼人来。
  话分两头。再表秀童的哥哥石爱冰,与郁氏在家,自从逐出兄弟之后,竟置之不理,并不访访他在那处安身,一味得他不在眼前,愈觉欢喜,夫妇心中快活不过。爱冰依旧出门生理,载着一船货物,要到南直一带发卖,由长江而行。一日无风静浪,正行得安稳,忽江中钻起两个猪婆龙来,爱冰是出过门素常见惯的,也不在心。忽然东边又钻出一阵,西边又钻出百千,顷刻间,满江水面上,摆得乌黑,竟不知有几千百万只在水面浮来,渐渐浮至爱冰船旁。爱冰与船家连道:“不好,不好!快些收港。”不曾说得两声,船底下已浮起四五十个猪婆龙,将嘴轻轻一拱,登时船底朝天,是物落水。幸亏一个船家善水,抢在一块板上,乱喊救人。才招呼得几只渔船来,将爱冰与众人救起,一个未损。但是,那些宝货已尽数发脱与水晶宫内,爱冰止逃得一具性命,又没盘缠,一路讨饭回家。来到自己原居,只见是一片火烧红地,吓得魂不附体,忙去寻访妻子,却见郁氏焦头烂额的从邻家哭将出来,诉道:“昨晚一些火烛没有,不知怎的就平空烧将起来,连被也抢不出一条来,却只单单烧了我们一家,连我也几乎烧死。你怎这般光景的回来?”爱冰大哭,也将覆舟之事说起,二人痛哭不止。正是:
  老妻在火星庙内几死,丈夫从水晶宫里逃生。
  原来石家虽富,俱是浮物营运,并无寸土之田,爱冰被水火两次玩耍,竟玩得精光,夫妇二人又没处栖身,暂屈破庙一乐。爱冰与郁氏算计,有宗帐在处州,不若二人同去取讨,还够做些小营生。郁氏无奈,只得依允,夫妇一头讨饭来到处州,寻主家住下。主人怜他落难,尽心与他讨帐,不想本处年荒,陈帐难讨,讨得来只够二人吃用。主人家甚不过意道:“这讨来只够盘缠,且是所欠不多,讨完时,何以度日?不若依我,且靠在一个财主家种田过活。”石爱冰少时,也曾做过庄稼,夫妻二人倒也会做,当下主人领到大户人家,佃他几亩田耕种,牛只耕具俱全,借石饭米他吃,到收成日还他。余外主佃均分,半年辛苦半年闲,只得将就度日。正是:
  明知不是伴,事急且相随。
  且说秀童在戚府与化成甚是相投,就是戚公夫妇只把他作子侄看待,每日家与化成平起平落,好衣美食。若得空时,便与巧云一叙,好不快活。不料戚公大儿子戚可成之病,恹恹不起,不上半年,卒于僧舍。戚公夫妇与桂乡宦悲痛不止,从厚殡葬,只苦了桂小姐,做了半年活孤孀,如今竟要作真孤孀了。正是:
  生前未结鸳鸯锦,死后空啼杜宇红。
  不题小姐之事。
  且说戚公自从没了大儿子,一发上心要管教小儿子,争奈玩心不改,钝质如初,虽有父亲与秀童整日与他讲解,终成朽木难雕。一日,科考将临,府县要考童生,不免叫秀童顶替。府县俱是案首,戚公大喜,只候宗师按临,准备儿子准学。不想宗师甚是利害,考时十名一连查对年貌无弊,方许放进。有一名诈冒,十名都不许进场,还要枷号重责,不论公卿之子一般责治。戚公无奈,只得向府县讨情,说有个亲侄才来,求他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