凭他发付便了。
  黄雄道:『想你身边没得摆布,不然把一月份粮,顶与别人,胡乱消缴罢了。』众人俱如此说。刘豹是初入营头的,不知其中有何忌讳。大家俱让着他,没奈何只得将月粮指名揭了六钱银子与他,按日加一起利,不两日间月粮属之乌有。刘豹仔细打听,原来朱龙乃是本官的舅子,又是宗室出身,所以人人让他一分。但是不寻别人,偏偏寻着刘豹,恰好又遇着黄雄解劝陪礼,这明是黄雄怀着歹心,故意使他颠倒破费,不容他身边积攒一些。后来刘豹猜破,也就怀个念头算计黄雄。日日晚头到他房里说话,早间同他出门,情意甚笃。一日黄雄感冒风寒,本官处告假在家,那马放出城外吃草。
  刘豹觑个落空,只说『明日有弟兄央我到兵道衙门过队,要借黄哥号衣鞋带一用。』黄雄正在烦躁之际,就应允了,并那壁上挂的方箭撒袋也除在手里。一面将鞍辔悄悄运出城外,不到天亮,就在城外把马备上。一两个辔头,走了七八十里,到了三河县邦均店地方,在个黑树林里闪着。不多时,只见一个骨瘦老者骑一匹大叫驴,身下坐着一个被囊,觉得有些沉重。
  刘豹认道是个乡间财主,囊中有货。一马跃出,装着西人声气喝道:『下来快送些盘缠与老子!』那老者不慌不忙,拿着鞭梢指道:『盘缠到也够你用了。但我年纪七旬有余,不要惊吓,待我慢慢下了牲口,你自过来取去。我两臂软弱,实提不起来。』
  刘豹信是实言,果然在马上侧着身子向驴背取那被囊。不料老者一手做个千金下坠之势,把他拉倒在地,鞭干中抽出一把锋利尖刀,指着骂道:『乳臭庸奴!老汉在渔阳道上往返五十余年,不知结果多少毛贼!将视我为鸡皮老翁可啖那!』言未毕,即欲将刀挖那两眼,刘豹大声哀告道:『小子有眼不识!原不敢作此行藏,只因八十老母抱病临危,无计策救,勉强行之。
  不意冒渎天威,乞求饶恕!』老汉道:『龌龊小子,不足污我之刀!只剁你两指以警将来。』彼时刘豹正在危急之际,只见林内又一马跃出。马上坐着一位雄纠大汉,黑面紫髯,说道:『老翁处之非过,但他为着母病一语似属可矜。若去两指,则终身不复赎矣!』袖中出银五两为老汉寿,即请问老汉姓名。
  老汉以一笑谢之,不受其金,亦不言其姓名。止将营马烙印马尾刀割下来,马亦负痛奔回原路,老汉上驴,昂然而去。刘豹起来拜谢大汉,大汉道:『我有空马在后,你快犄上,少迟便有番役至矣。』刘豹着忙,坐了空马紧紧随着大汉而行。大汉道:『我辈驰骋于邯郸道上,已念余年。凡有举动,必先从发脚处踹听着实,窥其护从,尾其后者;沿途又有四五人扮作商旅,三十里一换,或五十里一换,同其歇宿,使之不疑;然后于中途一矢加之,无不应弦,拱手从命。若如此冒昧向前,未有不败者也。今已到柏乡县,与渔阳隔绝千里,谅没有人知觉。』
  遂引入一荒僻古寺佛座之下,取出元宝四锭、碎银十两与之潜归。但云:『汝善藏之,母病尚可药也。』刘豹脱下里衣包裹好了。正待叩谢,清问姓名,大汉骑上马,牵着空的,一溜烟不别而去。刘豹得了元宝,俏悄的变易做村庄下人,也不敢回到蓟州居住,直到永平府迁安县地方。始初代人耕种,过一二年渐渐置起田地。自知侥幸全身,改过前非,做个庄家百姓。
  就近娶了一妻,将就过活不题。却说那营马被老汉割去尾印,飞奔回营。邦均店地方得知此事,具一报单,各衙门登时知道。
  蓟镇总督即批守道查报。那老者拿了马尾烙印也到道里报了。
  实时查出,乃是黄雄的马。黄雄却在病中,推个不知,只说刘豹借去骑的。那刘豹又拿不着,黄雄也推不去,只得代他认罪。
  申详总督,把黄雄依律问罪,立刻枭示。这也是黄雄立心不善,反累其身的报应了。再说那刘豹避居迁安地方,做个守分百姓,也是改过自新的人,上天也该恕他一分。那知这年遇着大旱,苗地俱如龜背裂开,秋成无望。只要唤些长年汉子开垦一番,还有指望。不期人工忙促,没处寻觅,忽然镇上遇着十余个凤阳府点来筑修边墙的班军完工回去,原是空闲身子。刘豹叫他趁工几日,照例算钱,那一伙班军也就应允。不两日,地上开垦完了,都到家中等算工银。
  刘豹一时手头不凑,把厨灶下埋着当日剩下两个元宝,悄悄乘着月夜掘出,将些炭火烧红,錾凿开来。不意那些班军听见錾银的声,爬起屋檐,望见大锭,众人就起心拥将进去,一罟而取,不知去向。刘豹也只得叹几口气,正所谓『得之易,失之易』也。不题。却说班军得了这两大锭,喜喜欣欣从真保等府将到汴梁地方,众人却要照股分用。无计布摆,大胆走到铁铺錾开,却遇着一班捕役,挨身进去问道:『凿开要亏折四五钱,何不到我铺中换些碎银,分使两便?』众人就携了元宝,跟着捕人,走到一个大宅子内。接取元宝一看,认出字号,大声叫道:『拿贼,拿贼!』倏忽走出二三十人,把这伙班军锁链起来。原来这元宝乃是三年前江西差官解的金花银两,在汴梁城外被大盗劫去,至今贻害地方官民,赔补未完。狱中虽捉了几起大盗,却不是这案内人犯。至今捕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