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门上,只可触那边之怒,断绝那边之想,然而这边不知也。倘这边差人去问候,对会明白,则前功尽弃矣!”又想道:“既要做冤家,便惜不得银钱,辞不得劳苦。除非自去走一遭,不但取巧将此二诗弄冷了那边的心肠,且可寻那边些事故来,耸断了这边的念头,使他两恩成了两仇,方才快我之心,遂我之愿。”
算计定了,到次日,遂推说有事,竟悄悄到山东武城县来。访问着了宋古玉家,住在西门大街上,因寻个冷清饭店里住下,乘黑夜将二诗贴在他门上。
这日宋家家人清晨开门,看见门上有一张字纸贴着,忙揭了拿进来与宋采看。宋来看了,竟呆了半晌,暗想道:“我想我丈母裴夫人与舅子裴松,俱是言行不苟之人。怎别不久,就为此薄幸之事?只怕还是谣传。且未可对母亲与妹子说知,恐她们着急。且待我去细访访,这西平知县是谁,果曾在汝宁娶亲也无,便知端的。”遂一径走到县前来,访问河南汝宁府西平知县是谁。县里有相熟的书手,拿出一本新缙绅来,替他查看,方晓得知县叫做金本色,是北直隶顺天府人。
宋采又要查他可曾在汝宁府娶亲,那书手道:“这个如何查得出。”宋采见查不出,只管沉吟。又有一个相熟的书手,指他道:“宋相公,你若要查河南西平县知县的事绩,我指你到一个所在,包管你一查就知。”
宋采忙问:“哪里去查?”
书手道:“通津桥旁,有一舍亲李荷禄。他是个三考出身,旧年选了河南西平四衙。他家时常有人往来。你去问他一县的事,他家定然知道。”
宋采听了大喜,因再三谢了那书手,又一径走到通津桥来,寻到李荷禄门前,正要进去问信,早走出一个老家人,迎着问道:“小相公,有何事到此?我家老爷在任上,不在家中。”
宋采因与他拱一拱手道:“我正要问你老爷任上一件事,不识你老人家可知道。”
那老家人道:“我又不曾到任上去,如何知道?小相公若有事要问,我儿子李福是昨日任上回来的,待我叫他出来,他自然晓得。”
宋采道:“如此更妙。”
那老儿因走入去,叫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家人来,对着宋采道:“小相公要问西平县的什么事?”
宋采道:“要借问你一声,这新任的正堂金老爷,有多大年纪了?”
那家人道:“不多年纪,只好二十二三岁。”
宋采又问道:“闻知他在任上娶了一头亲事,他娶的是哪一家的女儿,不知老哥可知道么?”
哪家人笑道:“小相公,你问得好笑。一个县尊娶亲,合城卿官俱来恭贺,一县人皆知;我家老爷与他同在一县做官,怎么不知。他娶的这位夫人,也不是小人家的,乃是裴吏科的小姐。做亲这一日,这边迎,那边送,好不兴头!”
宋采道:“闻知裴吏科久已死了,却是谁人为主?”
那家人道:“裴老爷虽然死了,裴老爷的儿子叫做裴松,年纪也与小相公差不多,又新进了学。那日嫁娶,凡事俱是他一人支持,好不停当。”
宋采道:“此信可真吗?”
那家人道:“我跟我家老爷去陪娶,皆是亲眼看见的,怎么不真?小相公你特来问信,乡里家,难道哄你不成。”
宋采听见他说得亲亲切切,知事已确,忙辞谢了那家人出来,直气得手脚冰冷了,走也走不动。忙走到家,知此事瞒不住,遂将贴在门上的二诗,先递与母亲并妹子看,随将后面访问之事,也细细与母亲妹子说了一遍。因又说道:“人情世态,虽说从来未定,孩儿再不料才转转眼,就一变至此。真可恼可叹,又可恨也。”
皮氏初然见了,心下也十分不快。今见儿子着急,没奈何,只得假说贤慧话儿,宽慰他道:“我儿,你也不消恼怒。我们初到汝宁去,原为救穷。得裴家请居西席,已属侥幸,谁指望求她女儿做媳妇。后来无端结此婚姻者,皆是贺姑夫之鼓舞也。得幸饱食暖衣,回来与旧日不啻天渊。何况你父亲又中了举人,你今又进了学,回想起来,若非借裴家供给,安心读书,恐亦不能至此。就是她女儿一时爽约,也不必将恩变做深怨于她了。你与父亲,如今身子已现在风云中。若再一腾一跃,何愁一妻子,只管恼怒做什。”
宋采道:“裴家好处,孩儿怎敢昧心抹杀?就是除去此女,孩儿亦未必终身无妻。所可恨者,红丝一咏,直系人魂梦,今一旦断绝,未免怅然耳。”
宋萝在旁沉吟了半晌,方才说道:“哥哥,且不消着急,这件事据妹子看来,还有几分可疑。”
宋采道:“西平知县与裴给事裴松,又已有了。裴家又没有两个女儿。嫁娶之事,已有人看见了,更有何可疑?”
宋萝道:“哥哥论事见人,皆有姓有名,已为确矣。据妹子论人,我见那裴夫人教成儿女,言笑不苟,事事有条有理,不象个败伦伤化之人。况这段姻缘,不是你我强求,她孟浪许可;乃是贺姑夫怜才惜貌,再三斟酌,咏红丝而成者。这贺姑夫又不是等闲之人,又乃裴给喜托孤寄命之人,凡事倚仗,最所信服者。岂有贺姑夫珍重所为之事,今别来未几,竟一旦弃之如土之理。若说贪他知县富贵,恐裴家黄门眼孔不浅至此。且莫说裴夫人,就是紫仙小姐,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