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阵受夹棍实在老火,夹得我眼流水直往肚落。
  那汗水往下流滴滴哚哚,周身上似火烧胜于刀割。
  真真是黑天冤飞来大祸,满身上生有口辩之不听。
  老父台又何必苦苦冤我,我也是读书人满腹才学。
  胆子小气力单斯文妥妥,夜晚些怎出门把人杀却?
  “士而无行,无恶不作,左右与爷催刑!”
  再催刑这性命定然难躲,弄得我死不死活又不活。
  五脏内起青烟只是冒火,头欲裂眼欲爆气也要落。
  老父台呀!
  前十名我也曾数回考过,一心想登金榜及第联科。
  焉能够坏品行自造罪过,平白地把功名一笔除削?
  况他是东家娘其子从我,又岂肯作禽善去贪淫欲?
  “还要嘴烈,左右赶紧催刑!”
  又催刑比前番更加难过,夹得我这一阵屎尿齐痾。
  霎时间气不来巳曾结果,转眼间不知道怎么又活。
  我心想招了供声名就堕,若不招定然要命见阎罗。
  读书人丧声名实在不可,就死了也被人指我背壳。
  任随你把童生一身夹破,冤枉事硬不招其奈我何。
  “狗奴实在不招,左右与爷把刑松了。”过时许,复夹复催。
  是这样苦毒刑实在刻苛,生而死死又生怎么煞搁!
  我先前不招供真真有错,就上天与入地也难逃脱。
  倒不如受冤屈把供招过,自然有菩萨知观音弥陀。
  这都是起淫心轻言招过,挨手掌受夹棍怪得谁何。
  “快些招来!”
  老父台善详察犹如见过,杀人事尽是真半点不讹。
  “凶刀放在何处?”
  那一夜执凶刀慌忙逃躲,见石眼丢进去忘记那坨。
  “到底你与彭氏有奸无奸?”
  论行奸是初次并未摆伙,我焉敢坏名节胡言乱说?
  招毕丢卡,即提孙子良出卡,当堂开释。
  再说骆心田并无妻室,只有孀母一人,闻子遭冤,急进县来。问至卡门,禁子放进,见于项带铁绳,足镣手肘,衣服全无,立在尿缸之下,形容枯槁,叫道一声“儿呀”,即气倒在地。心田急忙喊叫,半晌方醒,哭曰:“只说我儿读书上进,扬名显亲,那知遭冤坐卡,叫为娘怎想得过?”心田曰:“这是儿前世之冤,今生之过,错出一言,致遭此祸,如今悔之已晚!”母曰:“儿可作一冤单,为娘破命去告上控!”心田曰:“孩儿心乱如麻,怎能做词?想来上控亦不可告。”母曰:“不告上控,倘有不测,娘靠何人?”心田曰:“母亲勿忧,血衣虽是儿的,但无凶刀,案不得结,慢慢设法,自有生机。且把卡和了,儿才得活。”其母和卡,告尽哀怜,总和不好,心田叫母去求局绅。这心田为人口虽尖利,尚无大过,士林都还见得。局绅见请即去,一串钱把卡和好。逢着比期提出追问凶刀,心田一口咬定丢藏忘了。此官憨良,又念斯文,只打二十戒方,所以几次追比不甚吃亏。心想:“我是老师,讲说邪言,道此冤枉,品行有玷,名节俱亏,使斯文扫地,儒门倒霉,真名教之罪人也!若不痛悔,牢底怕要坐穿。”于是默对神天誓愿:端品正行,斩断邪念,教育人材,天天悔恨。
  那知人有诚心,神有感应。一日,林大老爷验尸回来,离太平场不远,尽是山路,窄狭难行。路旁有一古坟,官轿转弯前行,从古坟上过,忽然踩崩。大班跌下坟穴,见把杀刀,大班捡上。官问何物,大班交官,官见刀起血锈,想骆心田供称刀藏石眼,此刀定是他的。回衙提心田来问,依然原供。官曰:“凶刀本县已得,何须隐瞒?”即递与看,心田曰:“此刀是犯生火房的。”官曰:“狗奴,供称刀藏石眼,此刀是石眼拿出,何得又推火房?”心田曰:“火房常用之物及门尽都认得,犯生前供实是畏刑诳认,衣裳亦是失了的,此心可对天地鬼神,并无欺哄。”官曰:“衣是几时失的?”心田想曰:“火房洗衣交我,放床头上,次夜倪家即出命案,又过两日犯生方知,便清问不出。”官猛省曰:“此案把你屈了,你火房叫啥名字?”心田曰:“叫何四麻。”官即命差将何拘至,骂曰:“狗奴!快把杀王三嫂之事,从直招来!”何曰:“杀人之事,要问老师才知,小人如何晓得?”官曰:“狗奴!偷衣顶名,将人杀死,还不认吗?何曰:“大老爷冤枉,小人实不知情!”官命拿夹棍来把他夹起,何四麻一见夹棍,骇得战战兢兢,战曰:“大老爷不消用刑,小人愿招。”于是从头细诉道:
  大老爷不必动棍棒,听小人从头说端详。
  民家贫出世多混帐,今年子帮工在书房。
  每出外庙门抬头望,见一妇生得甚光扬。
  周身上衣服极漂亮,我一见魂魄就飞扬。
  心想要与他偕俪伉,又奈我身低貌不光。
  每日里心中生妄想,有一日寻柴在厢房。
  听老师在外把话讲,喊春林说话甚有祥。
  麻打伙说来如此样,我只得心中暗思量。
  那妇人老师必看上,他心里定然想偷香。
  倘若是与他同罗帐,这厚味我又怎得尝?
  还须要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