养,便欲把妾卖了,青云再三苦求乃止,以后不准丈夫与妾同宿。听得唐海翁讲究家规,遂与结亲。
  及寿姑过门,见婆婆如此刻薄,心想:“偌大的家都不为善,怎得长久?”想要谏诤,又无机会。一日,有邻妇来说隔壁有一孤老,得病无钱,饥饿将死。寿姑听得,忙拿钱四百、米三升,叫邻妇带去与他。何氏曰:“你这姝崽,好不巴家哟!为啥无故就拿些钱米与人?”寿姑曰:“婆婆呀:
  人在难中好救人,况是孤苦病缠身。
  钱米虽去阴功在,暗中还要把利钱。”
  何氏曰:“这个女子,总爱讲那些空话!又道是:
  人生只要有银钱,钱多势大胜做官。
  若拿钱米施贫图,犹如挖了我祖先!”
  寿姑乘机劝道:
  婆婆在上容告禀,听你媳妇把话明。
  天生富者原是为贫困,望你周济替天把道行。
  天生贫者帮富把钱挣,任力任劳与人效走奔。
  世间名利如浮影,惟有行善是本根。
  前生所作今生幸,今日行为后世因。
  今生富豪家遂顺,皆由前世把善行。
  今生更加把善信,来世福禄寿骈臻。
  富贵贫贱虽有定,转移祸福自在人。
  积善之家有余庆,子孙越发越隆兴。
  不善之家有余剩,儿孙嫖赌转眼倾。
  婆婆家业盖通宁,应宜积德留后昆。
  只徒多把银钱挣,几年要买进北京。
  须知报应如形影,大福大祸自己成。
  婆婆急早行善径,保守福基莫因循。
  何氏听得此言,骂道:“你这妹崽,怕要癫了!那里听些妖言在此乱讲?须知你婆以银钱为命,若是为善枉费银钱,是要为婆的命了!如再乱讲,定要赶出!”
  寿姑见劝不转,只得暗教丈夫修身立德,排难解纷,行无钱之善,惜有用之身。那知年芳幼时惯习,骄傲满假尽行学会,五伦八德一概不知。听寿姑之言,如对牛弹琴,全不张耳。寿姑朝夕忧虑,无挽回之计,幸次年即生一子,倒还宽心,一家欢喜。方满周岁,忽然天降瘟疫,喉风流行,极其利害,死亡甚多。青云之妾忽染瘟症,起病就喉肿项大,饮食不进,三日即死。方才上山,又把幼儿染着,一家惊恐无措,连请数医调治,谁知药也不效;许愿禳灾,神也不灵,依然死了。一家哭得眼肿声嘶。那知祸不单行,幼儿方才人山,年芳与何氏同日又病,寿姑骇得无主,亲到灶前焚香秉烛愿替夫死。青云急得神魂不定,日请数医,全不对药。正是:
  阎王注定三更死,岂肯留人到五更?
  任你费尽千般力,除了死字总不行。
  娘母同日而死。寿姑心想:“遭此瘟症,一家六口只剩翁媳二人,如今怎样下台?”不觉抚尸痛哭道:
  哭一声奴的夫珠泪长淌,不由妻这一阵痛断肝肠!
  只说是夫妻们百年长享,谁知道鸳鸯鸟半路分张。
  自为妻过门来同偕俪伉,数年间并无有口角参商。
  相敬爱如宾客恩情难讲,谁不比夫梁鸿妻似孟光!
  家业大夫妇和好把福享,谁知道乐太极便生悲伤。
  架一个喉风病从天下降,害庶母染着了一旦云亡。
  又害得小姣儿也把命丧,死两人只说是殃尽则昌。
  那知道奴的夫皇天不相,与婆婆同得病竟死一双。
  呀,夫呀!
  一家人靠着你擎天一样,马门中又靠你接起烟香。
  丢得奴年轻轻无所依傍,妇人家无丈夫怎得下场?
  呀,夫呀!
  守贞节原本是妻的正项,想抚子家族中又无儿郎。
  你为何忍心去全不思想?丢为妻似浮萍水上飘扬。
  呀,夫呀!
  丢公公七十余孤阳不长,龛堂上又何人事奉蒸尝?
  盖通邑好家财忍把手放,享不尽好福泽要到望乡。
  呀,夫呀!
  你何不等为妻一路同往。到幽冥两夫妻再效鸾凰。
  寿姑正在好哭,忽然丫鬟来报,老主人气死在地。寿姑听说心如刀绞,急忙收泪来至上房,见公公翻起白眼,在几上住,即命人用姜汤水取来喂了两杯,方才苏醒转来。寿姑曰:“公公须要宽想,你儿既死不能复生,何必气他怎的?”青云曰:“媳妇儿呀,你看我偌大家业,遭此魔劫,到老来连香烟都断绝了,好不气煞人也!”寿姑曰:“公公当要自气自解,不然倘有不测。媳天生路,马姓从此断矣。”青云只得收泪起来,经理入殓,抬出安埋。
  翁媳二人孤孤单单,受尽凄凉苦况。幸得寿姑在公公面前问安视膳,奉养无间。青云见媳贤孝,心略宽些。寿姑心想:“女子之道,上事翁姑,下育儿女;今逢此变,只剩翁媳二人,如何结果?须要打个主意挽回造化才好。”想抚族子,又无贤哲之儿;想要接姑,又是老迈之父;若勉强接来,又怕不好,反转啕气,左思右想无计可施。忽见公公步履强健,饮食均匀,似有延嗣气象。于是暗中去看便桶,见小便清而不臭,想道:“人无疾则便清,精神充则不臭,这样看来,不但可以延嗣,而且寿年极高。”遂请高僧把婆婆、丈夫一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