谎费力淘神。
  钱用完我才去卖银一锭,又谁知狭路中遇着匪人。
  抢了银不上算还挨棍棍,要衣裳剥得我光光一身。
  我才去寻树子前来吊颈,遇牧童骂得我还不起声。
  太阳大晒得我皮焦肉紧,把遗体都现出好不羞人。
  无奈了山庙前又寻自尽,被农人打得我脸痛头昏。
  逼住我往前走不许迟钝,想此情遇此境如箭穿心。
  是这样做个人也是莫筋,到不如无约束走兽飞禽。
  还须要另想方交代性命,将身儿到冥府事奉双亲。
  水生边走边哭,见前面有一小河,遂去投水。忽来一只渔船把他救起,问知情由,渔翁怜惜,留在船上帮他打鱼。
  且说这渔翁姓杨,乃川北仓溪县人,家不甚丰,打鱼为业,无儿无女,只夫妻二人。见水生聪明,闲时命他读书,水生拜在膝下,改名杨光玉。读了数年,县府试俱列前茅。杨翁欲与娶亲,光玉禀曰:“儿已定俞氏,岳虽不仁,妻子却有节烈,誓死不肯再配,此时谅必未嫁。儿久欲去完婚,奈天下纷乱,故未禀告。”杨翁曰:“乱离之际,有女者急欲归夫,就该早去才是。”即办盘费,命光玉择日出门。
  时乃康熙十三年,去年吴三桂反,各省骚动,盗贼蜂起。嘉定亦有贼匪江鹞子聚众掳掠,闻洪雅花溪乡富户极多,暗地杀去。此时花溪团首无能,未曾练团,见得贼至各逃性命,杀得尸横满地,抢劫一空。及杨光玉来,到处已遭兵火,不胜荒凉。走至俞家,只有几个佃户,问其消息,佃户说:“贼来之时,他父子四人出外逃难,闻在乐山县遇贼,全家已被害矣。”光玉不禁伤心,痛哭而回。回到仓溪,家已上寨,母亲又死。杨翁与他讲亲,都嫌他贫,总不成就。
  时平凉总兵王辅臣反,命部将各处攻略。有飞鸽子从农安扰出四川,来到川北广元各隘口屯扎,出下告示,与民通商,将抢来妇女发卖,定价十两银子一个。杨翁听得此言,命光玉带银去买。光玉来到贼营,以一两银贿头目,欲得美妻,头目引去喊他自择。那知贼才奸狡,将妇女用布袋装住,免人选择。光玉见此情景,想不买又怕贼杀,想买又不知老幼,于是摸着脸瘦、身轻、腰细、足小者择一个,抬回店中;打开一看,才是一个老妇,心中恼恨,想:“拿做妈,奈爹爹誓不再取。管他的!事已至此,不如认他为母,回家另作商量。”便请上坐,与他叩头。老姆曰:“遭此乱离,一家丧尽。既已买来,我就不能为妻为妾,亦可为奴为婢,何作此态?相绝之甚也!”光玉曰:“非也,我母已死,认你为母,领回事奉。”老姆大喜。
  光玉雇一牲口载回。那夜在三元店东二房歇,方把行李放下,忽一老翁领一女子在东三房住。看那女子面貌肿累,身材秀丽,小足细腰,不过十七八岁。老翁安顿出堂,光玉念是同店,与他见礼,问其来历。老翁笑曰:“我到贼营去买老伴,谁知是个少艾!管他的,带回家去亦可欢乐余年。你那同行老姆,又是谁人咧?”光玉曰:“与你一样,还是贼营买的。”老翁曰:“拿来做娘做嫂?”光玉曰:“既已上当,只好拿去做妈了。”老翁曰:“我二人事同遇不同,我的运气好,买老不得老,遇此二八娇,快乐知多少;你去买少妻,反得老东西,看你这个人,还是点儿低!”光玉曰:“你是有福人,才得遇倾城;我是孤苦命,自然遇老彭。”讲得老翁欢喜,请光玉出外吃酒。光玉心想:“借你怀中物,来解我愁肠,又不把钱费,此计到还良。”同行而去。
  且说这老姆感激光玉,见少艾心想:“造化弄人,是非颠倒,此两宗生意若得易主而交,岂不大家都好?”即去下房,见女子背灯而坐,面有泪痕。老姆曰:“姑娘何哭之痛也?”女上前见礼,曰:“遭此乱离,生不如死,焉得不痛!”老姆曰:“天意真不可解!你本少年,今无故而配一老翁;我本衰迈,今无故而累及少年。我之所以会你者,意欲旋转乾坤耳。”女曰:“此话怎讲?”老姆曰:“他二人一喜一忧,不醉无归;我二人张冠李戴,暗中掉换。你到我床睡着,明日早走;我睡你床,留此老骨与老翁作对,岂不两全其美?”女曰:“多承厚意,那还不好?但我有满腹隐情,不敢从命。”老姆曰:“有啥隐情快讲!”女曰:“奴自幼时许与金郎,誓不另嫁,若随老翁或者可以全节,不然一死而已,岂可又去害那少年吗?”老姆曰:“乱离之世还拘甚么小节?当此正宜通权。万一邀天之幸,巧配姻缘,也未可知。如其不然,死犹未晚。”女听得巧配姻缘之言,心中感动,即时跪谢。老姆导女己床睡着,转到女床蒙头而睡。
  不久,二人归房,老翁行路辛苦,酒入宽肠,睡下即浓。老姆暗至上房叩门,光玉开门,惊曰:“母向何往?床上何人?”老姆轻言告以掉换之故,嘱其早去,免得败露。光玉曰:“承母盛德,但是损人利己,儿心何安?”老姆曰:“此乃两来有益之事,何损于人?”光玉拜谢。老姆又把女子叮吁方去。光玉鸡鸣起来,促女收拾,以青布罩头,马是夜间辔好的,店主牵马开门,即时走了。
  老翁天明起来,见是老姆,知受他的播弄,心中忿怒,扬拳欲打。老姆叉手迎曰:“你这人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