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:“吾说一个飞觞,叫二人一齐接令,好么?”便指着?士、云仲道:也是束缚言论自由、思想自由、出版自由。
  云仲抽一枝,?士两枝。二人道 :“这怎么讲?吾们不能接令。”敬敷道:“你们也可以想两个飞觞,都飞到吾身上,吾也不能接令。乱了令,是要罚三大觞的 。”二人没法,云仲饮了一杯,?士饮了两杯。云仲先抽了一枝:白日鼠白胜。?士抽了两枝:圣手书生萧让、鼓上蚤时迁。便笑道 :“这个时迁哪里去找?”云仲笑道 :“吾自己的想不着,却给你想了一个绝妙的配对。”?士道 :“是上一个,还是下一个?”云仲道:“下一个,就是这人不大著名,吾却晓得他,替那些上海的新党做走狗的。”?士道:“莫不是野鸡大王徐敬华?果然妙极。”
  燕楼、鹣斋、仲玉都是与徐敬华认识的,将他神气一想,齐放声大笑,乱说起来。独有甄幼标不晓得这人,燕楼便原原本本将徐敬华的故事告诉了 。伯荪笑道 :“不知这祝家店内的鸡,比长裕里大兴里的鸡怎么样 ?”仲玉道:“就是太挖苦些儿。”
  云仲道 :“这也没有什么挖苦,一党中良莠不齐,是不免的。”
  便催众人喝了两杯贺酒。?士道:“吾有了上一个,是郑孝胥。”
  众人也贺了。?士便说飞觞道:自由车含秋扇悲。
  由字数着敬敷。敬敷道 :“吾晓得你不饶我。”便饮了酒,抽了一枝:插翅虎雷横。正想时,云仲道:“吾的白日鼠有了, 就是张謇 。”众人笑贺了。云仲正要说飞觞,敬敷道 :“且慢些,吾也有了,是飞鹰舰长。”仲玉道好。众人道:“这不是影射仗义释放的事么?果然甚妙 。”便贺了。敬敷指云仲说飞觞道:四大自由宇宙合。
  云仲饮了酒,抽得:行者武松。便说了黄遵宪。众人痛赞贺了。云仲飞觞道:没来由陇畔辍耕。
  由字数着伯荪。伯荪饮过酒,抽了一枝:豹子头林冲。沉思了一会儿,说一了个林旭 。众人赞道,这个同姓,也巧极,要贺双杯了,便饮了酒。伯荪飞觞道:我是布散自由的五瘟使。
  燕楼半日还没有轮到,吾派你说一个好的吧。燕楼饮酒接令,向牙筒内抽了一枝,看是:九尾龟陶宗旺。使道 :“这个就是梁鼎芬吧。”众人喝了酒。燕楼说道:自由平等性共存。
  由字轮着云仲。云仲笑道 :“今日你们都作弄吾,吾要喝醉了。”便又饮了一杯,抽得:花和尚鲁智深。众人笑道:“又有好令来了。”云仲笑道:“这没有什么说的,是你们贵同乡宗仰上人了 。”众人又笑喝了酒。云仲指幼标道 :“你还没有接令,这次要挨着你了。”乃飞觞道:絮影禅心不自由。
  幼标喝了酒,便抽了一枝:一丈青扈三娘。想了一回,说一个康同壁女士。众人齐声痛赞,各贺了双杯。那时菜已上过大半,众人热闹着,都有些醉意。又行了一回令,伯荪说一个飞觞道:自由成具体。 挨着鹣斋。鹣斋笑道 :“吾好便宜,半日方轮着吾。吾说一个收令吧 。”便闭着眼,在筒内乱检了一回,抽得一枝,急看是:凌振。便笑道 :“这人便宜了我,不要苦想。吾前日在图书馆买了一本小说,叫做《轰天雷》,是讲北山的事,吾就说是北山吧 。他前年上折子,不是像一个轰天霹雳么?”
  众人笑贺。
  云仲向仲玉问起北山的情形,仲玉将佯狂一节说了。云仲道:“其实他虽疯,心里明白。”仲玉点头。
  一时席散了,敬敷向鹣斋要《轰天雷》小说来看,开首一篇序文:
  阿员读书龙尾楼 。时届新秋,梧叶茂盛,鸣雁嘹呖,引醪展卷,神游三界。俄闻户外足音跫然。启键急视,则邮政局送函件至。发缄伸纸读之云:爱友鉴:此书得达左右之时,吾身已化为异物,与山魈野磷为伍久矣。山河水涯,茹霜噎露,万有既虚,何相匪妄。惟余情线一缕,乙乙若抽,袅娜于大块噫气中,与爱我者魂梦相接。然旧欢如水,彩云易散,欲托清尘,幽明暌隔。伤哉伤哉,吾末如何。附去日本文小说二卷,国文原稿已失,此书君善视之,须知吾魂荧荧在焉?得君朝夕把弄,吾喜可知矣。某顿首。
  阿员读毕大骇 !觉有物栩栩来盐其脑 ,令人神精横泄,不可忍耐 。少顷,展阅小说,曰《轰天雷》,都系手抄。自念不晓东语,辄与友人用白话译之,不知与原稿如何?然而吾力已疲矣。书中托名隐姓,可能意会。惟叙事颠乱,不能核实,此则小说故态,无足责焉。译成,以授长毋相忘室主人,发刊行世。或曰 ,讦私申詈 ,君子不为。或曰,私者,公之析言。公者,私之积名。要之一举 三反,可以觇夫索西谛矣。阿员复具酒帛,过其亡友墓道,既再拜致辞。此时薄寒之酒,化为碧血,半坠之日,黑于涂炭。阿员感焉,遂得狂疾,放眼再眺,不复睹人形,惟见二足蚩,蚩者奔走不息,聚于眼前,百丑毕现,莫可名状。若是者,毕其生也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