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玉坛道:“你快去将我赠给你的香囊、悦来赠给你的玉鸳鸯一了齐取来我看。” 玉坛乘尤氏一松,便要挣起来。那知腰间受伤深重,竟挣不起来。悦来走去扶了他一把,才能坐起,正要对答香囊等物遗失的原故,喉咙间一阵发痒,鲜血直冲出来,吓得尤氏、悦来魂不附体,手足无措,一片怨恨之怀,换作矜怜之念了。赶忙扶到床上睡下,弄了几碗童便给他吃了下去,直到半夜里,玉坛方能说话。尤氏道:“我也不过打了一二十下,因何就会吐血?” 玉坛道:“并不是打伤,我后腰搁有十两重一锭纹银,上又被你把我一腿一腿跪住,所以腰间搁得来更痛了,痛到地洞难钻,话也说不出来了,似却有人掩住我的嘴,一声也喊不出来。”尤氏命悦来开棒疮药出来,替他周身敷好。尤氏随将在长生庵中得到香囊,并看见赠智慧的诗一一盘诘。玉坛道:“你若早些说出来,我就不吃这一顿的苦了。” 尤氏道:“真赃现获,还有什么强辩?你忘恩负义,去旧怜新,害我白投了这个名节,我这一条命也不要的了。” 玉坛道:“ 你不要着急,如今有了赃证,自然不要我辩就会明白了。明日一早,命陶服到长生庵去细细根究这个香囊从那里得来的,自然就水落石出。我前日佩了这两个东西出街游玩,并不知道遗失在何处。实因路过旧相与刘采芹家门首,被他家的使女看见,将我再三拉进门去。刘采芹要留我饮酒,向我百般殷勤,拉拉扯扯要我坐席。我心中不忍瞒着你们赶这个事情,只得装着肚子痛就跑出他家,往城隍庙看戏的。回来换衣服时,方才晓得遗失。我又可惜这心爱的东西,又怕你们不依,所以这两日无心无绪,废寝忘餐。我生怕失落在刘采芹家,所以趁你们起身到长生庵去后,我跑到刘采芹家去查问。据他们都说,并没有落在他家,我还许他们如有那个拾得送还者,我情愿出四十两银子赎回的。至于长生庵,我并没有去。这两个东西因何会到他庵中去,其中必有缘故。叫陶服去一问自然就知道根由了。至于赠与智慧那个扇子,还是三年前与他相好时送的,现可到书房中去查我诗稿便知了。这个智慧却是我的旧相交,因他又相与了别人,我才与他断绝。即使道不断,就要送东西与他,岂无别样东西送,要拿你们贻我的宝贝给他们?断无此理。” 说毕口中又涌出血来,手脚都冷了。尤氏、悦来吓得来如无头苍蝇一般,意欲煎出参汤来,且拉住了一口气再行斟酌,又恐不妥,只得又灌了一碗童便,直到天明时,身上渐渐温和起来。又熬了燕窝希饭,吃了一碗,一连闹了三日,方才少有起色。
  尤氏、悦来的心亦觉稍安,然后到玉坛书房中查诗稿,细细一挤,果是三年前赠的,心上已有一半相信玉坛的说话了。又命陶服到长生庵去跟问来历,且教了陶服到庵中必得如此如此盘诘。陶服答应后便当即就赶到庵中。那知采芹先在庵里向智慧索这香囊玉器等物,希图玉坛的四十两银子。智慧与尤氏说的三十六两的数目,不使反悔。两人正在那里吵闹,一见陶服,两人就将实在根底情由,一一告诉出来,要恳陶服转致尤氏增价。陶服笑道:“我原为此事来的。这件东西你道是谁的?是我们上人继儿子邱少爷的东西。他说若是庵里的人拾到的呢,他们却不晓得是我的东西,送他十两银子便了。若是他人托销的,查明托销的人姓名,当他剪绺贼办他。依我论之,不要说出采芹的兄弟拾到,就说这里拾到的,省得后来吵吵闹闹,大皆面上不好意思。我回去恳出少爷兑出十两银子来,你们两个分分就是了。” 智慧道:“我不要分这银子。”采芹道:“只要你担当,你们这两人拾到的,我也不要暗中分银子,送与你一个人收用如何?” 智慧道:“既然如此,邱少爷也不要拿出银子来,我替你担就是了。”
  陶服探明了根由,即刻回家禀知尤氏。尤氏心上正恐怕屈打了他,又恐怕打死了他,被陶服回来从头至尾一说,尤氏候陶服退出后,呀的一声走到床前,捧着玉坛的面,喑喑呜呜哭起来了。悦来也哭了。尤氏懊悔无穷,时刻捶胸自咒。玉坛道:“你不要懊悔,是我命中所犯的。只要想梦中月下老人所说冤根的话就明白了。冥中之事再逃不过的。况你的打我为情义起,见我若果忘恩负义,你不与我较量,你就是无情义的人了。惟其与我较量,足见你是多情多义的人。我今日死在情义人的手中,虽然冤枉,亦无所怨。纵使身遭百杖,亦当笑入九泉。我不死则已,如果死了,切不可与众家人知道。将我尸骸埋在这院内,不要离开你们。我在九泉之下,也是适意的。必得将外边账上几个人,同时叫他们出街收账,待他们回来时便向他们说,我已到影响庄去算账,要到天黑时才能回来。要到影响庄,必过空虚山,这座空虚山,向来多虎,常常噬了人去。故意候了两日,一面打发人到影响庄去查问,一面命黄仁到我家中去查问。如此办法,近于被虎拖去之形,以防我的同堂伯叔起是非,弟兄多议论,你们就不受累了。” 尤氏听到这一夕话,痛伤肺腑,哭不转声来晕了去,移时始醒。玉坛装着不痛,长带笑容。尤氏想道:“我如何这样糊涂,不分皂白,先就乱打一阵,他即与智慧相好,亦断不至于将我赠他的东西转赠与别人;即使要赠东西,尽可买别的东西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