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堂领着尤氏、玉坛、秋容、悦来勇士等出迎,各官俱有惭色。登堂拜贺毕,细细履勘,又点验了尸骸数目,然后坐下细问各人的名姓,各人的武艺,系何人的计策。史堂等以实情一一告之。各文武大宪啧啧称赞,便道:“这件事我们明日午刻就要拜本奏闻的。” 兵部尚书李默讲道:“但这件事若以实情奏上,有多少不便的情节,此刻就要大家商通了方好奏闻。若照实情奏闻,不但我们文武各官都有处分,即姓张人也没有趣味了。况朝中有严嵩当权,极为刻薄,弄出多少是非来都论不定的。照你们的歼寇功劳,固属不小,实在可嘉。若以实情而论,原不是为国,直为自己保护身家起见,势不能邀皇上的天恩。至流寇混进城来,我们既不能盘诘于前,又发兵迟延于后,以致城中一夜烧杀十二处,一经奏上,定获重尤。我意欲通融办理奏摺上,将十二处的烧杀作为六处,六处的烧杀作为同时起手,官兵亦即同时分剿。因城中兵丁大半调在浙江、江西等处,又均出一千六百名在龙江等处堵御,所存不及五百名,不足以抵敌,正在筹画时,有本城张某某,率领伊妻某某,伊子某某、伊子之妾某某,两人前来助剿,伊妻子子妾等俱属奋勇,不满一时,将一千六百五十二名流寇剿得净尽。如此办理不但姓张人有功,我等亦可无虞矣。诸公以为何如?” 各官感激道谢,俱说全仗大人格外包涵,公侯万代。邝史堂及尤氏、玉坛、秋容、悦来都跪下地去叩谢。各大宪又称赞了几句。天已大明,然后各官带兵回衙去了。
  这里玉坛即命众家人到乡间雇了八百名抬尸夫子,本拟抬出城外,投入千人坑内。那知尸身有财宝者十有八九,俱是掳抢富户人家的东西,内无价之宝亦复不少,统算不下四五万金。尤氏命将珠玉宝物等尽行留下,其余金银尽数作买冢、买棺、斋醮之费,约用银一万七八千两。又雇了许多木匠、瓦匠打扫夫等人,赶紧收拾一新。访得安徽省城未曾受害,不过闭城三四日,惟乡间掳抢了二十余家富户便了,于店中无害。玉坛家中亦无恙,惟因近邻被劫时受了些虚惊而已。尤氏等才得放心。到了二十八日,所有一切收拾房屋及埋尸拜忏等事方能告竣,得以热热闹闹过了年。尤氏等大家快活,以为既除了多少余孽,将来还要受朝廷的封典,兼之悦来月辰在迩,怎么不快活呢?自歼寇之后,各官无不钦敬,当此新春之后,史堂、玉坛与本地四品以下的文武官每以春酒相敬,常将除寇之事绣绣议论称赞。且各大宪的夫人慕尤氏、秋容、悦来等的本事,亦不时往来,名驰各省,荣耀一时。
  且说各宪会奏一摺到了朝廷,天颜有喜,便封尤氏为智勇恭人,秋容、悦来为健锐淑人,赏史堂游击衔,玉坛都司衔,封童氏照本夫应赠例封之。上意本欲召用玉坛,缘严嵩素嫌李默9嵩,见摺上加意赞扬玉坛有邀用之意,嵩便在帝前打了破句,是以仅赏虚衔而已。到了十五日,史堂、尤氏同着童氏、秋容等,正在那里闹元宵作乐,忽然跟班进来禀道:“本府署中打发内使来要与老翁当面传话。” 不知说什么话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 十 七 回 得军功七人承诰典 捐倭饷两代荷天庥
  却说内使奉主人之命,气吁吁赶来坐在门房下,史堂、玉坛出去接他到厅上让坐。内史先向史堂、玉坛道了喜,然后道:“小的奉主人之命,特来通知,尊府的恩诏已经到了院了,马上就委人送来,快些预备香案,拜阙谢恩。” 又将一切封典的职衔,以及接诏之礼一一告知,方才辞去。史堂、玉坛即便预备,未及一时,果然到了。便照着府内使所教的仪注一律遵办,旋即有向来来往的各官、亲戚朋友俱来贺喜,闹得不可开交。先是史堂、玉坛因朝中小人用事,如严嵩、世蕃、赵文华、胡植、郑懋卿等狼狈为奸,怨盈天下,不愿出任,诚恐召用,心中甚为着急。至是方得放心下去。尤氏亦是喜欢,免得离别之恨。略停了几日,然后演戏请喜酒,一连闹了五六日。尤氏、秋容也怀了娠了。史堂意欲罢了店业,将寇贼身上检下来的财宝变出价来置了产业,以作安享之计。那知施氏心中要紧回安庆去,觉得在聪明威猛的大娘手下,未免有些畏首畏尾。况见了秋容、悦来一样是偏房,就有封赠,如此光荣,如此才杰,相形之下,一刻不安,每每背着人就在史堂耳边闹,要回安庆去。因此史堂转过念头,也想回店。且心中惦记了夏旺,但不知尤氏的意下如何。那知尤氏也要史堂回安庆去,好与玉坛同枕合被。因家事闹忙,无暇题及。三人的私意虽属不同,而照旧离居之念则一。
  到了二月初四日,又因玉坛生日闹了两天,晚上大家在女厅上弹丝吹竹后,史堂要)尤氏之意,便向尤氏道:“我家的日用应酬日多一日,单靠着这几亩田、几所房子、一个小铺子是不足恃的,设或碰点儿格外事情来,就要折耗下去了。我意欲将倭寇身上检下来的珠宝等物变出价来,添一万银子,到店里开一个大洋货铺,其余添些田地房屋,你以为何如?” 尤氏道:“ 你说那里话来?这项财饷岂可得的么?彼虽抢来之物,我们伤其命为受害者泄冤而已。我们又从中而取其抢来之物,直与此等人无异了,天理何在?我恨不得将这项财饷送还受害的人家呢。如今无从查考受害人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