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四百元。伊紫旒实出二千元,下余四百元作为许老十的股分。全局归紫旒接办,交易之日,先由紫旒交六百元,下余一千八百元,分六期交清,每三个月一期,每期归还三百元,十八个月之后交割清楚云云。雨堂是个率直人,看了也莫名其妙。一会儿紫旒把两张合同都写好了,放在身边,花锦楼已经摆出便饭,三人便吃过晚饭,又谈了半晌、方才散去。临别彼此叮嘱,明日早起到书局里,交易过割。
  内中单表雨堂,心中依然记着昨天晚上的野鸡,仍旧寻了去,鬼混了一夜。心中又惦记着他们的事,成交以后,希冀捞两文中人饯。到了次日,天才发亮,便爬了起来,叫人开了大门,跑了出来,一口气走到书局门前看时,谁知大门还不曾开,不觉索然无味。只得顺着脚步走去,留心看那两旁店铺,除了一两家老火灶之外,竟是家家闭户的,方才想着自己太早。一时又没有地方可以住脚,只得走到一家老火灶去泡了一碗茶,要了一盆水来,胡乱洗了个脸。门外头有一个粢饭摊,便亲自出去买了八文钱粢饭,聊当点心。坐够多时,方才惠了十二文茶帐出来。时候仍然太早,不免信步行去,借此好捱点时候。
  不知不觉,就走到了大马路鸿仁里,便踱了进去,要访紫旒。
  紫旒倒已起来了,见了雨堂,便道:“你好早!”雨堂道:“答应了代你办事,怎好不早?我还要好好的赚你点中人钱呢!”紫旒笑道:“好自在的话,我们自己交易定了,你碰了来,做个现成中人,还要中金呢!”雨堂道:“这个不是这等说,此刻我自然是个现成中人,将来如果你们有甚争执,打起官司来,我这现成中人也不免要到堂的。”紫旒劈面啐了一口道:“呸!大清早起,人家定局的头一天,要你来发这个利市。”
  雨堂吃吃干笑道:“不在乎此,不在乎此,我们去来,我们去来。”紫旒道:“那里去?”雨堂道:“咦,你不是约的今天早起交易么?”紫旒道:“早呢!你就是心急几个中金,也不至急到如此!况且我是老实说,没有的。”雨堂道:“我们知已朋友,不在乎此,许老十我犯不着代他白当差。”紫旒道:“你和他是老朋友啊!怎么说出这个话来?”雨堂道:“罢,罢,算了罢,你不要怄我了。”两个人说说笑笑,到了九点钟时候,方才同到二马路书局里去。
  许老十接着,招呼寒喧已毕,紫旒便拿出一式两纸的合同来,请许老十签字。老十从头看了一遍,见与昨夜的草底无异,便签上了字。紫旒拿过来,也签上字,又送给雨堂,雨堂提起笔来,也在中人名下也签过了。紫旒、老十齐说费心:雨堂连称岂敢。老十便将一切账目、图书等项交割过来,紫旒接受了,便在身旁取出一张二百元庄票,及四百元的一张本局股分单,交给老十,要他出六百的收条。老十愕然道:“说过先交六百元的,为何只有二百?”紫旒笑道:“这四百元的股分也要算的。”老十道:“我以为这股分是股分的事,洋钱是洋钱的事。”
  紫流道:“这也可以使得,左右是一样的,请你老兄交了四百元股银来,我便照数交六百元给你。”老十道:“这件事不妙,我怎样不曾弄一弄清楚?”紫旒道:“弄是弄得很清楚的,不过你老哥有点不曾明白罢了。你想,若不是照此办法,下余的那里还有一千八百元之多?统共只有二千四百元,若照老兄的算法,四百股分银不交,又要拿六百元去,这不是明明先交一千了么?”合同这东西是你情我愿方才订定的,何况又有中人在此!”
  雨堂接口道:“啊,啊,啊,啊,不错的,紫旒这个办法是很公平的,十兄你放心罢。”老十呆着脸道:“现成的都摆在这里,那个不放心?只是我今天回杭州去,钱不够用,奈何?”紫旒登时眉花眼笑起来道:“这个好商量。我们先吃点心去罢,动身要下半天呢!”说罢,一把拉了老十,又招呼了雨堂,一同走到四马路九华楼去吃茶。坐定下来,紫旒又是一阵天花乱坠的长谈。这是他独具的天生本事,无论人家有甚心事,只要有他在座,他东拉西扯的一阵胡谈,人家便不知不觉的把心事丢开了。吃过点心之后,三个人依然同回书局里去。
  紫旒见雨堂钉着不走,知道他的意思,使拉了老十到旁边说道:“陈雨堂这个中金,应该要多少送他点罢?”老十道:“这是规矩上有的。但是送多少呢?”紫旒道:“他是我的朋友,我不便说多少;请你老兄分付了罢。”老十再三不肯,紫旒再三相让。老十道:“我们合送了他十元罢。”紫旒沉吟道:“二千多洋钱的交易,十元中金似乎少些。这样罢,我们各送了十元罢。“老十道:“也使得,只是我这里十分为难,一时拿不出来了。”紫旒不等说完,便抢着说道:“这不要紧,我们此刻是一家人了,只管在帐上拿便了。”说罢,便出来取了十元钞票,付给雨堂,悄悄说道:“他只肯五元,是我竭力说项的,才有此数”雨堂点点头道:“费心,费心”搭讪了一会自去了。
  紫旒等到下午,亲自送许老十上了小轮船;还买了几种送行品物,送到船上,方才珍重而别。
  自此紫旒把鸿仁里房子退了,搬到书局里去。喜得乔子迁走时,留下的古玩陈设不少,搬了过来,把一间书局陈设一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