喜蛛儿。承差人遍问各戏班,都不知道,想起那天的戏是薇园送的,便找着薇园去问。薇园道:“喜蛛儿本来是京里的相公,今年才赎了身体,要到南边去搭班子,因为有一门亲戚在济南,所以绕道来探视。我在京里相识他,所以叫他唱一出戏,昨天他已经动身去了。”承差人只得照这番话去回复中丞,中丞也就罢了。
  有事话长,无事话短。且说唱过十天戏之后,骊珠小姐便十分厌烦,不肯出去应酬了。龙中丞以为她生性喜静,也自由她。等到半个月的戏唱完,稍为清静了点,中丞也为劳顿多日,每天见客过后,便到上房歇息,一切公事暂时都委托了几位幕府老夫子。只见骊珠近来十分清减,茶饭少进,因问道:“你莫非有病?为甚只管不茶不饭起来?”骊珠道:“这几天不过人神倦点罢了,没有甚么玻”说时恰值开饭上来,骊珠只用茶泡了一口饭,还吃了一大会,才勉强吃完了。龙中丞道:“你这个样子,还说没病!可不要耽搁坏了。”饭后,便叫人请医生来。请了个本城医生来,隔着门帘,诊过了脉,开出脉案,说是劳顿停食,照着枳实消痞丸的汤头,加减开了几味药出来,说吃两服就好的。龙中丞见说是劳顿停食,倒好像有点意思;因为接连听了几天戏,这种娇贵千金,就要说劳顿了,接连吃了几天酒席,就恐怕有停食了。就叫去撮了来吃。吃了两服下去,如泥牛入海一般,绝无消息。龙中丞急了,叫另请一个医生来,说的也和前医一般,开的汤头也是大同小异。看官!须知抚台衙门一连唱了十多天戏,天天是有酒席的,合济南府的人那个不知?此刻抚台的小姐病了,病情又是困倦无力,不思饮食,岂有不捉住这个用神之理?近世医生大抵都是如此的,也不能全怪他两个。
  闲话少提。且说龙中丞看了脉案药方,便道:“前两天先有个医生,开的脉案方子和这个差不多,只怕未必对。”医生道:“病源虽是一样的看出来,用药各人不同。吃了晚生这个方子,管保就好的。”说罢,又请将前医的方子给他看了,又批评了前医的几样药;夸说自己的药是如何用意,如何可以得效,然后辞去。这个方子又吃了两服,莫想有丝毫效验,索性闹得睡多坐少,并且多了个长吁短叹的毛玻龙中丞更是急的了不得,令人出去遍访名医。争奈总没有一个看得对的。这一病就是两个月,索性月信也停了,瘦的剩了一把骨头,面色青白,一天有两三次烧热。烧热起来,便觉得两颧上排红、手心是终日滚烫的,夜间更多了个咳嗽。此时的医生又多半说是阴亏的了。争奈药石无灵,任你对病发药,也不中用。这两个月里面,把一个龙中丞也急了个茶饭无心,眠食俱废,甚至叫了些和尚道士们,在衙门里诵经礼忏,代小姐祈福;又叫姨太太们半夜焚香礼斗,代小姐求寿。如此又耽延了半个来月。
  一天,龙中丞忽然想起鲁薇园是一把歧黄好手,不过不大肯代人诊病,所以朋友们多不知道:“自己和他是同乡世好,所以深知他的学问。一向糊涂住了,总不曾想起他来,若是早想起了,只怕女儿的病早好了。想罢,便叫人去请鲁薇园。薇园以为有甚要紧公事,即刻上辕禀见。里面传出来说请到上房里会。薇园一向听得骊珠小姐有病;只因是个小姐,不便过问,及至此时请到上房去会,便明知是请自家诊治的了。提一提精神,进去与中丞相见。常礼已毕,中丞道:“小女一病数月,势极恹恹,诸医束手。可笑我一向公私交迫,闹的神乱智昏,把我们老朋友忘记了。今天才想起来。请代小女诊一诊脉,看到底是个甚么病源?订个好方子治好她。我们老朋友,不说谢了。”薇园道:“怕职道的学殖浅薄,未必足担此任。”中丞道:“在官言官。我们既是私宅相见,何妨脱略些,何必客气!”
  说着,让过一道茶,才亲自陪了薇园列骊珠绣房外面。
  丫头们早已把房门帘放下,门外摆了一张茶几,上面摆两本书做脉枕,茶几旁边摆了一把椅子,预备隔帘诊脉。中丞道:“这是老世伯来诊他,何必多这个事?”叫快撤去了,索性请薇园到房里去坐。骊珠小姐早已起来,坐在床沿上了。只见她春山锁恨,秋水凝愁,别具一种可怜之色。立起来向薇园福了一福,丫头扶近桌边坐下。薇园宁心静气,低头诊过了脉,看过舌头,方才和中丞一起出了绣房,仍到内书房坐下。说道:“小姐这个病,起初是思虑过度,忧郁伤肝所致。那时候如果投以顺气疏肝之品,不难痊愈的;此时病根已深,肝木侵脾,不思饮食;阴火烁金,夜见咳嗽,神志不定,时见潮热,虚损之象已见,恐成思劳。”中丞道:“你背诵医书,我却不懂,请教甚么叫个思劳?”薇园道:“劳伤之症,有五劳七伤。那五劳是:志劳,思劳、心劳、忧劳、痰劳,这思劳是由思想抑郁所致。任职道愚见,姑且开一个方在这里,若是就这么煎服,恐怕也不见大效,应得要找点赏心乐事,引得病人开个笑口,然后服药,似乎好些。”中丞皱眉道:“有甚么赏心乐事呢?”
  薇园道:“闺阁小姐,每每因为困在深闺里面,以致郁成肝病;若在外头散玩一两天,再选一两个会笑会说的人,在旁边伺候,她自然有开心欢笑的时候。据职道看,最好是送小姐出去逛逛千怫山,或者大明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