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在于文采既佳,宫商又协,所以喜动天颜,受了许多宠赐;若单单只取文采,不过是几首咏物诗罢了,为甚么千古相传,以为绝调?如今列位相公,诗体也不叫做尽知,题义也不叫做甚解,亏得生在今时,做仕宦的陪宾,还可以藏拙;若还也生在唐朝,与李太白一同应制,只怕文字做来未必中式。不但赏赐轮不着,连那两盏龙凤灯笼还要借重尊手提了,送李太白回院也不可知。“说过这些话,又拱拱手道:”乞儿粗卤,不知忌讳,冲撞列位相公,莫怪莫怪。“众人听了,气得面如土色,恨不得把头发揪了过去,痛打一顿,方才畅快。
只因碍了主人,不好动手。
那显宦见他应对如流,又且说得理明义畅,知道是个文人墨士流落下来的,词色之间,有些要优待他的意思。怎奈那些陪宾不服,不肯作兴他。
内中有一个道:“他那些话,都是别处听来的,世上尽有谈今说古,口若悬河的人,乃至提起笔来,一个字也写不出。
如今求老先生考他一考,若还笔下写来的,也像口里这等便捷,晚生们情愿让你上坐。“那显宦就对乞儿道:”你会做诗么?“
乞儿道:“像李太白那样的乐府,果然做不出,若还只要成篇,不论音律,与这几位相公唱和起来,或者也还应会得过。”
显宦道:“取一幅诗笺、一副笔砚与他。”乞儿道:“这等求老爷命一个题,限一个韵。”显宦道:“诗的题目不过是登高眺远的意思,随意做来就是了。料你做叫化子的人识不多几个字,不好把险韵难你,限一个‘上大人’的‘上’字罢了。”
乞儿提起笔来,先写个‘一’字,后写个‘上’字,就丢下笔来,袖手而立,却像做不出的光景。
那些陪宾看了,个个都掩口而笑。显宦道:“我说你的胸中,不过一两点墨水罢了,晓得做甚么诗。才写得两个字,就住了手,世上有两个字一首的诗么?”乞儿道:“不瞒老爷说,乞儿的才虽然不如李太白,平日做诗的毛病却与他一般,先有了斗酒,然后才有诗百篇。若还要我干做,其实是做不出的。”
显宦道:“就赏他一碗酒。”管家斟了一大碗,放在桌上,乞儿一吸而尽,提起笔来,依旧写个“一”字,写个“上”字,又丢下笔来,袖手而立。显宦大怒道:“为何又是这两个字,写了这两个字又不动了?”乞儿道:“只因才多酒少,接济下来,所以笔机干涩,写不成篇。求老爷再赐几碗,还你一挥而就。”显宦道:“这等再赏他一碗。”管家又斟一碗与他。
他吃尽了,提起笔来,增上个“又”字,再写“一上”二字,依旧丢下笔来,袖手而立。显宦道:“如今还有甚么讲?”
乞儿道:“毕竟是酒少的原故,若饮尽此壶而诗不成者,罚以金谷酒数。”显宦对家人道:“我明晓得他是骗酒吃,就拚这一壶舍他,若还再做不出,一总与他算帐就是了。”乞儿一手举笔,一手拿碗,叫管家不住的斟。吃了一碗,仍写“一上”二字。那些陪宾见他写来写去,不过是这两个容易字,知道是白丁无疑了,正要打点报仇,不想吃完之后,就把这几个容易字眼凑成一句,后面又续上三句,恰好是一首眺望的诗。显宦取去一看,不觉大惊大笑,喝采起来。其诗云:一上一上又一上,一上直与青天傍;等闲回首白云低,四海五湖同一望。
显宦捏了这幅诗笺,扯那几个陪宾到背后去商议,说此人口气极大,必非以下之人,要拉他入席同饮。那几个陪宾众口一词,都说朝廷重臣与乞丐之人同坐,近于失体,旁人传播开去,有碍官箴。显宦踌躇了一会,掉转身来,正要与他说话,不想他诗成之后,飘然而去,任凭呼唤,再不回头。
显宦没奈何,只得分付一个管家尾他下山,察其动静。只见走到山脚之下,有三、四个绝标致的名妓接他下船,替他除去破帽,脱去破衣,换了新巾艳服,大家笑做一团,开船饮酒而去。连岸上的人,也都拍掌,呵呵笑个不祝管家问道:“方才上船去的是何等之人?为甚么原故假装这个模样?”岸上人道:“这是本处一个解元相公,姓唐名寅,表字伯虎。字画文章俱是当今第一,极喜诙谐玩世人,人都叫他风魔解元。起先你家老爷将要上山的时节,他的酒船泊在你们船边,闻得你们船上开了一瓶好酒,他垂涎不过。后来见你老爷上山,他对那些名妓道:”怎么样生个法子,走上山去骗他几杯,尝一尝滋味才好。‘有个名妓道:“如今的仕宦,那个不晓得名士之中有个唐伯虎,你拚得写个名帖走去拜他,怕他不留你坐首席?唐伯虎道:”写晚生帖子干谒要津,是当今名士的长技,我一向耻笑他们的,此戒断不可破。况且明明白白走去撞席,也觉得没有波澜。
须要生个妙法,去吃了他的酒来,还不使他知道姓名,方才有趣。‘有个名妓道:“这等说,除非做齐人乞食的故事,方可必得,只怕你没有这副脸皮。’唐伯虎道:”才人玩世,何所不可?毕吏部为酒而做贼,贼尚可做,况于乞丐乎?‘随即换了破衣破帽,扮做叫化子,走上山来骗酒吃。方才下山的时节,我见他沉醉醺醺,想是中了他的诡计了。“管家就把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