劫来的,只为好嫖好赌,都用尽了,只留得这锭元宝,赃真事实,死罪无辞。”知县道:“打劫钱粮,决不是你一人,定有几个伙伴;顿寄赃物,决不在这一处,定有几个窝家。速速招来,不然我还要夹!”“穷不怕”
道:“小的气力最大,本事最高,生平做强盗,再不用帮手,都是一个人打劫;到一处地方,只以乞丐为名,日走街坊,夜宿庙宇,再没有一个窝家。”知县道:“你方才说,那个元宝是嫖客舍你的,那个戒指是妓妇送你的,这等看来,那嫖客就是伙伴,妓妇就是窝家了,为甚么不招?”“穷不怕”道:“那都是信口支吾的话,其实不曾遇着甚么嫖客,相处甚么妓妇,不敢妄扳良善之人,求老爷鉴察。”知县道:“盗情之事,不是一次审得出的,且把妇人讨保,强盗送监,待改日再审。”随即分付刑房出几张告示,张挂四门道:高阳县正堂示:照得本县于本年某月解某项钱粮进京,途中被劫,致累本县捐俸赔偿,缉访多时,人赃未获。忽今天网不疏,大盗“穷不怕”挟带原赃,潜入本境,幸某乡绅访确密首,本县缉获审明。大盗“穷不怕”已定罪监候,俟申详处决。但本县所失钱粮甚多,今止获元宝一锭;强盗党羽甚众,今止获“穷不怕”一人。盗首既至,党羽心随。除一面差捕缉拿外,仍着地方乡保,挨户严查,但有面生可疑之人,来历不明之物,即行密报,以便拘提;如有容隐纵等情,事发一体连坐。各保身家,毋贻后悔。特示。
告示挂了一月,不见有人出首贼党,缉获余赃。
忽然一日,“穷不怕”正在监中吃牢饭,外面有个差人,捏了一张朱票进来,要提他出去。
“穷不怕”见了朱票,吓得三魂入地七魄升天,只说要提他处决,眼泪汪汪,跟了差人出去。走到丹墀之下,跪定身子,抬起头来,只见上面坐了三个官府,都是认不得的。两边厅柱上锁了两个犯人。
仔细一看,谁想左边一个就是本县的知县,前日他夹棍、定他死罪的人;右边一个就是本处的乡绅,前日替他作对、首他到官的人。连那无辜的受累的妇人,也提来跪在下面;还有一个十五、六岁的女子,跪在妇人旁边,头不梳,脸不洗,面上有许多血印,却像打伤的一般。
“穷不怕”看了,知道就是妇人的女儿,但不知提在一处做甚么,上面坐的三位是甚么官府,难道三官大帝忽显神通,知道我这桩事情系冤枉,青天白日现出真形,来替人伸冤雪枉不成?只见跪了一会,右边一个官府把知县、乡绅与下面一干人犯的名子唱了一遍,连人连卷交付与左边两个。左边两个收了文卷,就分付跟随的人押解起身。自己也上了马,一路同行同宿,不知带往那里去。
及至走了三日,“穷不怕”细问解人,方才说出原故:原来是圣上知道高阳县里有这桩大冤大枉的事,特差两个校尉来捉知县、乡绅,并提一干人犯,带到京中,要亲自发落的。那唱名点解官府,是本处按院,圣旨着他协拿的。
“穷不怕”知道原由,却像死了几七从新活转来的一般,那里喜欢得了!但不知皇帝坐在深宫,何从知道外面的事?就是有人传说进去,也只该发与本处抚按从新审鞫,超豁我的死罪罢了。为甚么皇帝自己做官,替叫化子审起事来?一路猜疑到京,再不明白。
及到解到北京,校尉启奏皇上说:“高阳一起人犯提解到了。”皇上果然坐殿,亲自研审。先把知县叫上去,问他:“这个乞儿怎见得是强盗?这个元宝怎见得是真赃?为甚么不审的确,就把无辜之人定了死罪?”
知县说:“本犯手里现有劫去的元宝可凭,元宝上面现有解户、银匠的姓名可据。况且审鞫之时,本犯亲口供招,说打劫粮银是实,犯臣才定死罪,怎敢屈害无辜?”皇上又叫乡宦上去,问他:“为甚么一毫身价不付,要白占良家子女?一毫影响没有,要陷害无罪良民?
这个乞儿与你有甚么冤仇,定要置他于死地?“乡宦道:”明中赤契,买人为婢,怎敢白占子女?真赃实犯,首他到官,怎敢罗织无辜?犯臣为他打劫钱粮,害民误国,从朝廷百姓起见,故此从公出首,其实与他没有私仇。“皇上又叫妇人上去,问他:”这个乞儿为甚么原故,就肯助你一个元宝,莫非与他有甚么私情,故此这等相厚么?“妇人道:”犯妇只因女儿被占,终日跪在乡宦门前磕头,他出来叫化,日日撞着,动了恻隐之心。起先还只肯助我一半,要留一半养命,恐怕饿死了,辜负救他之人;后来见满城财主分文不肯帮助,他看不过,方才做了畅汉,一分不留。犯妇守寡多年,并无失节之事。就要失节,为甚么不相处一个好人,却与叫化子通起奸来?“皇上审完了众人,方才叫到”穷不怕“。”穷不怕“俯伏在地,不敢抬头。
皇上问他道:“‘穷不怕’,你这个元宝与那个戒指,委实是打劫来的,还是别人与你的?照直说来,不可回护。”“穷不怕”道:“万岁爷在上,‘穷不怕’虽是个乞儿,也是有些操守、有些气节的人,怎肯做越理犯法之事?那元宝,其实是太原城里一个嫖客,见乞儿做人疏财仗义,几乎饿死,赠与乞儿做本钱的,那个戒指,是太原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