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,谁想睁眼一看,不是陈氏,却是杨氏,把一卿吓了一跳。思量昨夜明明与陈氏一齐上床,一齐睡去,为甚么换了他来?想过一会,又疑心道:“这毕竟是陈氏要替我两个和事,怕我不肯,故意睡到半夜,自己走过来,把他送了来,一定是这个原故了。”起先不知,是搂着的;如今晓得,就把身离开了。
却说杨氏昨夜原在自家房里一独宿,谁想半夜之后梦中醒来,忽然与丈夫睡在一处,只说他念我结发之情,一向在那边睡不过意,半夜想起,特地走来请罪的。所以丈夫问他,再不答应,只因生疏了许久,不好就说肉麻的话,想起前情,唯有痛哭而已。
及至睡到天明,掀开帐子一看,竟不在自己房中,却睡在陈氏的床上,又疑心,又没趣,急急爬下床来,寻衣服穿,谁想裙袄褶裤都是陈氏所穿之物,自己的衣服半件也没有。
正要张惶之际,只见陈氏倒穿了他的衣服走进房来,掀开帐子,对着一卿骂道:“好奸乌龟,做的好事!
你心上割舍不得,要与他私和,就该到他房里去睡,为甚么在睡梦之中把我抬过去,把他扯过来,难道我该替他守空房,他该替我做实事的么?“一卿只说陈氏做定圈套,替他和了事,故意来取笑他,就答应道:”你倒趁我睡着了,走去换别人来,我不埋怨你就勾了,你反装聋做哑来骂我!“陈氏又变下脸来,对杨氏道:”就是他扯你过来,你也该自重,你有你的床,我有我的铺,为甚么把我的毡条褥子垫了你们做把戏?难道你自家的被席只该留与表兄睡的么?“杨氏羞得顿口无言,只得也穿了陈氏的衣服走过房去。夫妻三个都像做梦一般,一日疑心到晚,再想不着是甚么原故。
及至点灯的时节,陈氏对一卿道:“你心上丢不得他,趁早过去,不要睡到半夜三更,又把我当了死尸抬来抬去!”一卿道:“除非是鬼摄去的,我并不曾抬你。”两人脱衣上床,陈氏两只手死紧把一卿搂住,睡梦里也不肯放松,只怕自己被人抬去。
上床一觉直睡到天明,及至醒来一看,搂的是个竹夫人,丈夫不知那里去了。流水爬起来,披了衣服,赶到杨氏房中,掀开帐子一看,只见丈夫与杨氏四只手搂做一团,嘴对嘴,鼻对鼻,一线也不差,只有下身的嘴鼻盖在被中,不知对与不对。
陈氏气得乱抖,就趁他在睡梦之中,把丈夫一个嘴巴,连杨氏一齐吓醒。各人睁开眼睛,你相我,我相你,不知又是几时凑着的。
陈氏骂道:“奸乌龟,巧忘八!教你明明白白的过来,偏生不肯,定要到半夜三更瞒了人来做贼。我前夜着了鬼,你难道昨夜也着了鬼不成?好好起来对我说个明白!”一卿道:“我昨夜不曾动一动,为甚么会到这边来,这桩事着实有些古怪。”陈氏不信,又与他争了一番。一卿道:“我有个法子,今夜我在你房里睡,把两边门都锁了,且看可有变动。若平安无事,就是我的诡计;万一再有怪事出来,就无疑是鬼了,毕竟要请个道士来遣送。难道一家的人把他当做傀儡,今日挈过东、明日挈过西不成?”陈氏道:“也说得是。”到了晚间,先把杨氏的房门锁了。二人一齐进房,教丫鬟外面加锁,里面加栓。脱衣上床,依旧搂做一处。这一夜只怕鬼,二人都睡不着,一直醒到四更,不见一些响动,直到鸡啼方才睡去。
一卿醒转来,天还未明,伸手把陈氏一摸,竟不见了。只说去上马桶,连唤几声,不见答应,就着了忙。
叫丫鬟快点起灯来,把房门开了,各处搜寻,不见一毫形迹。
及至寻到毛坑隔壁,只见他披头散发,在猪圈之中搂着一个癞猪同睡。唤也不醒,推也不动,竟像吃酒醉的一般。一卿要教丫鬟抬他进去,又怕醒转来,自己不晓得,反要胡赖别人;要丢他在那边,自己去睡,心上又不忍。只得坐在猪圈外,守他醒来。杨氏也坐在那边,一来看他,二来与一卿做伴。
一卿叹口气道:“好好一分人家,弄出这许多怪事,自然是妖怪了,将来怎么被他搅扰得过?”杨氏道:“你昨日说要请道士遣送,如今再迟不得了。”一卿道:“口便是这等说,如今的道士个个是骗人的,那里有甚么法术?”杨氏道:“遣得去遣不去,也要做做看,难道好由他不成?”两个不曾说完,只见陈氏在猪圈里伸腰叹气,丫鬟晓得要醒了,走到身边把他摇两摇道:“二娘,快醒来,这里不便,请进去睡。”陈氏朦朦胧胧的应道:“我不是甚么二娘,是个有法术的道士,来替你家遣妖怪的。”丫鬟只说他做梦,依旧攀住身子乱摇,谁想他立起身来,高声大叫道:“捉妖怪,捉妖怪!”一面喊,一面走,不像往常的脚步,竟是男子一般。两三步跨进中堂,爬上一张桌子,对丫鬟道:“快取宝剑法水来!”一家人个个吓得没主意,都定着眼睛相他。他又对丫鬟道:“你若不取来,我就先拿你做了妖怪,试试我的拳头。”说完,一只手捏了丫鬟的头髫,轻轻提上桌子;一只手捏了拳头,把丫鬟乱打。
丫鬟喊道:“二娘不要打,放我下去取来就是。”陈氏依旧把丫鬟提了,朝外一丢,丢去一丈多路。
一卿看见这个光景,晓得有神道附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