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汤火浑无惧,功堪勒简编。
  圣上在路,已行授官重赏。到京,连加升擢。不四五年,竟到了都指挥掌堂。他审决公事,犹如老吏,人都道他少年老成,不知有所传授。那陆指挥也道自己聪明,问得好,审单也服得人,题本也常时得圣上允行。忘却当日王锦衣也费一番唇舌。
  小鸟已奋翎,不复念卵翼。
  凡人贫贱时,一身不保,富贵就有余思。陆指挥原在承天府,到京不曾有产业,如今却要置产,要个游玩的所在。就有这些闲磕牙的道:“园子是王锦衣的好。王锦衣死了,他儿子不成器,好嫖,好赌,料想留不牢。不若差人去说,买了他的。”陆指挥道:“是那海岱门外的么?好一个园子!我当日在里边,也曾羡慕他的,只不知肯卖不肯卖?也须得二三千银子。”一个老校尉,叫许都知,他跪下道:“爷只与小的一千二百两,小的自去要来。”陆指挥道:“怕太少么。”许校尉道:“不少。爷,只管得产就是了。”陆指挥笑了笑,道:“你先去讲,我与你银子。”
  昔年游憩地,久入梦魂索。倩取三寸舌,索他十五城。
  此时,王锦衣死有七八年,王公子已将近二十岁。先时谢奶奶,也严督促他读书学好,王锦衣却姑息他,把他娇坏了。到了父亲死,母亲严,只严得家里。十五六了,就有那干不尴尬的人,哄诱他出去花哄,闯口面。与他做了亲,又添出一个舅子,又是个泼皮公子,在外生事。谢奶奶也说他不下。这日,许校尉来说起,他便豹跳道:“你家是锦衣,咱家不是锦衣?怎小看咱,要咱的园子。咱不卖,咱不卖。就是你这厮,也曾服侍咱老爷过,敢这等轻薄!”只要打。谢奶奶听得来问时,许校尉已被赶出去了。其时谢奶奶也有些不愤,道:“陆指挥曾受我家老爷恩,怎我没个口角儿卖产,轻易来说,也真是个小看。只好端端回他去罢,不该要打校尉。”
  共醉平泉客,杯觞尚未寒。狂谋思篡取,容易昧恩澜。
  这一去,却不好了。许校尉与陆指挥定下局。
  一日,王公子正与几个帮闲的去,出来只见一个京花子来,道是朱宁侄儿,充军赦回。道:“咱家一个花园,连著田地,可值七八千,你家欺君蠢国,把一千二百两官买。把咱家窖藏在里边银子十多万,都是该籍没钦赃,尽行掘了。如今要还咱银子,还咱产。不还咱,咱出首,追来入官。”鬼嚷唤的。王公子著恼,要打,要送。这些帮闲的道:“行不得。他胡说乱道,他说有,公子说没,须与他对夹才是。还耐著。”这王公子镴枪头,便软了,也就没布摆。众人打合,道:“公子的园有,不若把这块地,赏与这花子,省了口面。”谢奶奶道:“这纳官原价,是要的。”众人道:“这穷花子,那得钱来。闹吵两日,厂衙知道,不当耍。”公子吃众人矬得紧,竟出张退契与了。
  势盛产日增,时去不复保。
  这人得了契,自向许校尉处,拿出一千二百烹分。王公子这干帮闲的,原也是合汁里吃出的。当日王锦衣,数年经营这块地,早已属之陆指挥了。桑沧时易改,杵筑枉辛勤。自古游观者,初非创制人。
  谢奶奶道:“这事分明陆指挥做的。他也似你这样一个人,只因你爷教导他,问得刑,如今就在堂上诈人使势。你如今快不要在外胡行,在家里,也寻出你父亲的书来读一读,学学字。也去袭了该荫的锦衣卫千户,与他便是同一衙门官了,也与父亲争一争气,保守这些产业。”这王公子听了,也似恼的,发狠的在家中,收拾一间书房,打扫得洁净。把父亲遗下书都搬出来,摆了,吩咐门上,一应人来,不许通报,都回不在,连舅爷也回覆不要见。
  莫嫌不学晚,秉烛胜冥行。五十高常侍。为诗也著名。
  次早到房中,把这本翻一翻,那本翻一翻,不知甚么物件,十个字倒有八个念不出。揉头注目,叹气如雷。坐到已牌光景,拿了一本,竟到母亲房中。谢奶奶道:“才坐得,仔么又出来了?”王公子道:“叫我在里边做甚么?”道:“读书。”王公子道:“怎么读?”道:“看了本子上念去。”王公子道:“不认得,叫我怎么念?”道:“这等你平日读甚么书?”王公子道;“小时师父曾对我念,我却不曾听他。如今还须得寻个师父念我听才好。只这样大人,还要师父的念,丑刺刺怎好。”谢奶奶道:“你怕丑就好了。如今若不学得,还丑哩。你去,我差人请师父。”他在房中,早立不是,坐不是,行不是,卧不是,又向外走了。
  鹰饱不受绁,常作凌空想。一息得离鞲,翩翩已孤往。
  一去数日不回,谢奶奶著人遍处找寻不见。
  歇了五六日,只见顺城门里管园的人来道:“方才有几个旗校般人,道园子已是陆府管业,另换管园的,将小人逐出。”谢奶奶道;“我园子不卖。”管园的道:“现把咱家家伙撩上一街,还要差人去拿回。”谢奶奶道:“有这事?白占人产业,咱背黄也要与他讲一讲。”正说话间,王公子回来了,道:“不好了,这忘八羔子,把咱局了。咱闷得慌,正走出门,巧巧撞著舅子,道:‘门上回你不在家,怎又走出来?’咱道:‘门上不知道。’就与他走。他道:‘一个所在,好耍,去耍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