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的乡约,再三央挽那公差容他措手;又与他算计使了六十两银子,寻了县公相处的一个山人说了分上。亏了县官做主,那乡约只得罢了。
魏才与他说道:“才收了原票,那原报的乡约还有许多话,说道:那个狗攘的,原要啃你一大块肉,不能遂愿,只得报了官,只指望叫你倾家荡产,你如今又寻分上免了。他仇恨愈深,这眼下就要举报农民。这监生不止于倾家,若是被他报了农民,就要管库、管仓、管支应、管下程、管铺设、管中火。若赔了,倾家不算,徒罪充军,这是再没有走滚。你趁这个空,火速的刷括三十多两银子,跑到布政司里纳了司吏,就可以免纳农民。”
侯小槐听说,又向魏氏抠索出三十多两银子,同了魏才来到省城布政司里递了援例状子,三八日收了银,首领行头,正数二十两,明加四两;吏房诸凡使用,去了五两;行文本县取结,乡约里排、该房书吏,去了四两;心红去了五两;来往路费,做屯绢大摆,皂靴儒绦,去了二两多;通共也费了四十多银子。那魏氏盗去的银子留给了魏才一百多两,其余带来的也是有数的光景,添着买房子、画神像、还愿、跳神、求分上、纳外郎:差不多那汤里得来的东西将次也就水里去净了。单只落了一个老婆,又被假汪为露的鬼魂睡了个心满意足。可见凡事俱有天算,不在人谋。辗转相还,急须从中割断。
第四十三回 提牢书办火烧监 大辟囚姬蝉脱壳

做官第一是精详,吃紧监牢要紧防。岂止虎犀能出柙?应知驴马惯溜缰。
押衙道士茅山药,处士仙人海上方。而今更有金蝉计,暗欲偷桃李代疆。
再说小珍哥从那未嫁晁源之先,在戏班中做正旦的时节,凡是晁源定戏,送戏钱,叫了来家照管饮食,都是晁住经手;所以那全班女子弟,连珍哥倒有一大半是与晁住有首尾的。晁源在京中坐监的时节,瞒了爹娘,偷把他住在下处,偏生留那晁住在那里看守,自己却到通州衙内久住;及至珍哥入到监中,自己又往通州随任,又留下晁住两口子在家照管珍哥。那时节晁源见在,禁卒刑房没有一个不受他的重贿。一个捕官柘典史,又是他的护法喜神。小珍哥名虽是个囚妇,在监里一些不受苦楚。晁住爽利把媳妇做了“影身草”,指称在里面服事珍哥,这晁住也就好在里面连夜住宿。那大丫头小柳青、小丫头小夏景,年纪也都不小,都大家一伙子持了卧单,教那禁子牢头人人都要丽狗尾。只得着晁源的赏赉,不便下手。至于那刑房书手张瑞风,时时刻刻的要勾引上手,也只恐晁源手段利害,柘典史扯淡防闲;所以落的叫晁住享用独分东西。及到晁源随了爹娘从任上回家,那监中禁子人等,典史该房,又都送一番重贿;所以只有来奉承的,那有扯淡管闲事的?
虽是晁源在家,这晁住的姻缘依然不断。晁源往雍山收麦,带了晁住的老婆出到庄上,恋了小鸦的妻子两三个月,就似与晁住兑换了的一样。这晁住出入监中,无所不至。后来晁源被小鸦儿杀了,小珍哥也就没了香主,晁夫人说道:“他自作自受的罢了,怎么把两个没罪的丫头同被监禁?且小柳青十八九的大妮子了,在你那边也甚是不便。”都尽数唤了出来。晁夫人见两个丫头凸了一个大屁股,高了两个大奶胖,好生气恼,连忙都与他寻了汉子,打发出门。禁住了晁住再也不许进到监中,两口子都撵到乡里管庄。叫珍哥监内雇一个囚妇伏事,每月支与五十斤麦面、一斗大米、三斗小米、十驴柴火、四百五十文买菜钱。家中凡遇有甚么事情,那点心嗄饭,送的不在数内,也冬夏与他添补衣裳。
却说那刑房书手张瑞风,起先那县官叫他往监里提牢,就是“牵瘸驴上窟窿桥”的一样,推故告假、攀扯轮班,再三着极;听得晁源死了,两个丫头俱已唤回家去,晁住也久不进监,柘典史又升了仓官离任,他却道指了提牢名色宿在监中,在珍哥面前作威作福,要把来上柙吊拷,说:“晁相公在日,四时八节的与我送礼,又柘四爷屡屡托我看顾,凡事从宽罢了;今晁相公不在,四爷已升,这许多时,谁见个礼的模样!”那禁子们做刚做柔的解劝说到:“张师傅,你是刑房掌案,这满监的囚犯俱是你掌着生死簿子,你高抬些手,这就是与人的活路;你老人家不肯抬起手来,你叫人三更死,俺们也不敢留到四更。但只是你老人家那里不是积福?一来咱也还看晁相公的分上,他活时没有错待了咱;二来留着他,往后张师傅进来宿监,除的家替张师傅缀带子,补补丁,张师傅闷了,可合张师傅说话儿,他屋里热茶热水,又都方便。”张瑞风道:“我且看你们的分上,姑且宽着他再看。”降了一顿去,也降得小珍哥擦眼抹泪的哭。
那雇着伏事的囚妇说道:“你哭他怎么?你就听不出那禁子的话来?这是他给你的下马威,好叫你依他,省得到了跟前扭手扭脚的。”珍哥说:“什么话?我是个傻瓜,听不出甚么来。”那囚妇说道:“是待合你睡觉!什么话!什么话!你没的真个心昏么?”珍哥说:“就待合我睡觉,可也好讲,这们降发人,还有甚么兴头子合他睡觉?这们强人似的,也睡不出甚么好来。”囚妇说:“这倒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