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,你可怎处?”狄员外道:“咱用他救孩子的命哩,咱说的么!什么先十两后十两哩,我爽利一总给他二十两去。他满了心,他可来呀。前日他来,送了一两开药箱的喜钱,临去又与了他三两银配药。”陈少潭说:“咱到里头坐坐。”
狄员外让到客位,拱手坐下,叫人家去看茶。陈少谭道:“这艾满辣号是艾前川呀;狄哥,你素日合他相厚么?”狄员外道:“那哩?也是听见人说,平日不认的他。”陈少潭道:“你不认的,你就冒冒失失的请他?这外科十个倒有十一个是低人,这艾满辣是那低人之中更是最低无比的东西!你就合他打结交?他自来治人,必定使毒药把疮治坏了,他才合人讲钱,一五一十的抠着要。他治坏了的疮,别人又治不好了,他‘蛇钻的窟窿蛇知道’。
“历城县裴大爷臁亮骨,使手蒯了个疮,疼的穿不得靴,叫他治治,他就使上毒药,差一点儿没把裴大爷疼杀。差了两个快手鹰左脚锁了去,裴大爷没由他开口,就套夹棍。他那片嘴就象救月儿一般,说:‘老爷,这虽是个伤手疮,长的去处不好,汤汤儿就成了臁疮,叫那皮靴熏坏了,要不把那丁住的坏皮蚀的净了,这光骨头上怎么生肌?凡百的疮,疼的容易治。这疼一定是蚀净了败肉,医生能叫老爷即时就止了疼,次日就干了脓,第二日就收口,第三日就好;如再治不好,领老爷的夹打不迟。’老裴说:‘且放起他来,三日治不好,叫他死不难!’他弄上点子的药,熬了些水替他洗了,上了些面子,换上了帖膏药,那疼就似挝了去也没有这们好了!老裴说:‘你在本县身上还这们大胆,你在平人手里还不知怎么可恶哩!你只别治杀了人,犯在我手里,我可叫你活不成!赏他一两银子去罢!’
“他的丈母也是长了个疖子,问他要了帖膏药,他也把那起疼坏疮的膏药与了他一帖,把个老婆子也只差了一点儿没疼杀。老婆子上门来发作,他可雌着嘴笑,叫他老婆兜脸打了几个嘴巴。他说:‘我知道真个是他用来么?我当是他要给别人贴来。另拿帖膏药贴上罢呀仔么?’
“马义斋家好哩,只是马义斋可别屈了他,他倒没治杀他。马义斋死了,他全家大小穿着孝,一日三遍往他铺子门口烧纸哭叫,作践了个臭死。捏着头皮儿,只怕老裴知道他治杀了人,合他算帐。论他实是有几个极好的方,手段也极去的,只是为人又歪又低。
“你昨日只该请南门外岳庙后的赵杏川好来,是王府的医官,为人忠诚,可是外科的那些歪憋他没有一些儿——但这外科们可也怪不的他,不肯使手段,人可也就不肯给钱。——本事尽好,家里可穷。你这去要是艾满辣再勒扌肯不来,你就请了赵杏川来,你说是我荐的。治好了,你有四五两银子谢他,他就知感不尽的,不照依那歪屄养的又歪又吃大食。”
狄员外道:“他既是这们歪憋,咱不请他,咱就请赵杏川罢仔么?”陈少潭道:“你已是叫他治了会子,又与了他三四两银子买药去了,怎么又好换的?爽利叫他治罢。”狄员外道:“要是再没有别的好人,咱只得求他;既是有赵杏川这好相处的人,咱放着不合他相处,可合这歪人皮缠为甚么?万一来到,咱一错二误的管待不周,或是他再另起甚么念头,他再使出甚么低手段来,这孩子可是难搭救了。咱就象马义斋家往他铺子门口烧纸哭叫,就叫他偿了命,济的甚么事?陈老哥,就央你写个字儿,封二两银子,叫他家里安排安排,咱请了赵杏川来罢。”陈少潭道:“咱改了请赵杏川,那艾前川买药的三两银子只怕倒不出来呀。”狄员外道:“那买药的三两银是咱不消提的了。”陈少潭道:“这也罢了。你取个封套合个折柬儿来,我就在这里写个字罢。”狄员外叫人取过文房四宝。陈少潭研墨舒纸,写道:
侍教生陈治道拜上杏川赵兄门下:久违大教,渴想!渴想!有舍亲
狄宾梁令郎长一创,生盛夸赵兄妙手,舍亲敬差人骡薄礼,专迎尊驾,
幸即亲临敝镇。倘得痊愈,恩有重谢,不敢有违。速速!专候。治道再
叩。
将书递与狄员外看了,封口严密,封了二两书仪,差了觅汉,星飞前去迎接赵杏川前来治疮。觅汉骑着一个骡子,牵着一个骡子,飞奔而去。
却说艾前川料的狄家父子是个庄户人家,只晓得有个艾满辣是个明医,那里还晓得别有甚人;且是那三两买药的银子是个管头,怕他再往那去?单单等那觅汉回来,不怕他不先送这十两银子合那十两的文书。只见呆老婆等汉的一般,等了一日不到,已甚觉心慌;等了二日不来,看看的知道有些豁脱;等到三日不见狄家人到,艾前川自己已是又焦又悔,怎又当得个老婆走在耳朵边唧唧哝哝个不了,千声骂是“贪心的狠忘八”,万声骂是“喂不饱的狠强人!”“这们一个有体面大手段的人家,不会拿着体面去使他的钱,小见薄德的按着葫芦抠子儿!你既是显了手段,叫人受着苦,你可还快着去治他呀!你可又勒扌肯不去!人受一口气,宁喂狼不喂狗的人,要是给人个好手段,别人叫他疼,你能叫他别疼,你可回家不去了,人还有想你的。你把人治的叫苦连天的,你可勒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