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哄,侮弄着他走一遭回来就罢。你要不听俺的话,别说惹出大祸来带累杀你,相觐皇见做着工部,替他表兄出气,拿了你去,呼给你顿板子,发到兵马司,把你递解还乡,你这点命儿是不消指望的了。谨慎着就是,俺也再无别话嘱咐。”再冬起初说跟他姐姐进京,甚是扬威耀武,叫两个哥这一顿,说的败兴之极;幸得人还伶俐,转想两个哥所说之言甚是有理,深以为然,择日登程,坎着一顶愁帽。
再说狄希陈在京住了一年有余,时常在兵部洼当铺里边料理生意,阴天下雨在自家下处守着寄姐顽耍,再与调羹、童奶奶闲话,三头两日看望母舅妗母,与相进士相聚,甚是快活,倒也绝无想家之心,只有得离素姐为幸。一日夜间,忽然得了一梦,梦见素姐将狄希陈所住之房做了八百两银子卖与一个刘举人去了,当时拆毁翻盖。狄希陈亲眼见他,将马棚后一个大长石槽着了许多人移在他处,将地掘了下去,方方的一个大池,池内都是雪白的元宝,刘举人叫人都运到自己家去。狄希陈与他争论,说:“房子虽卖,这银子是我父亲所埋,亲自交付与我,你如何将银掘去?你即不肯全付交还我,合你平分,也是应行的。”刘举人道:“你的妻子既将房卖与我,上上下下,尽属于我,你如何妄争?”叫家人:“了毛,送到县里去枷号这个光棍!”狄希陈说:“我是明水镇祖旧人家,我岂是光棍?我由学校援例外,钦授四川成都府经历,我的嫡亲表弟见为工部主事,我岂怕你!”转眼却不是刘举人,却是丈人薛教授在那里指点拆房。那池中元宝都是些小刺猬乱跑。尽后边跑出一只狼来,望着狄希陈扑咬。惊醒转来,恰是一梦。当即与寄姐说知。次日,又与调羹告诉。调羹道:“梦也虽不可信,但这梦也甚觉跷蹊。他这般为人,此事也是做得出的。你兄弟两人一生的过活全是仗赖这点东西,万一果似所梦,这就坑死人哩!”狄希陈道:“若果有此事,我不在家,难道一个女人在家,谁就好买这房子?”调羹道:“若论别人,果真也不好买,就买了,你也合他说的话响;若果真卖与了刘举人,这个歪憋东西,你合他缠出甚么青红皂白?你这一年半不曾回去,两个老人家的坟一定也没人拜扫,巧姐姐也没个信息,你乘此到家看看也好。若是两个老人家的喜神合神主没人供养,你搀空子请了这来也好。”狄希陈道:“刘姐,你说的有理,你就替我收拾行李,我今就合舅舅妗母相兄弟说声,看个日子就走。”果然吃过饭走到相家,说其所以。相栋宇夫妇也说该去。
狄周当铺管理不得脱身,相栋宇说:“你叫他跟去,他还知道事体,也可以与你做得帮手。当铺中,我又闲着无事,我时常替你照管。”狄希陈感戴不浅,辞了舅妗表弟,别了童奶奶、调羹、寄姐,仍带了狄周、吕祥、小选子回去。这通南北二京的大路,你过我来,你行我住,你早我晚,错过了不撞见的甚多。素姐北上,狄希陈南下,不知何处相错,竟是不曾遇着。
素姐进了顺城门,一直走到锦衣卫后洪井胡同狄希陈下处,敲开门。再冬在门外照料行李。素姐是个女人,不用人通报,一直径到后边,抬起眼来,一窝都是生人。看见素姐进去,一个个都大惊小怪起来,问说:“是那里来的?是做甚么?”素姐说:“倒问我是那里来的!我做甚么!你们都是那里来的?在这里做甚么呢?那贼割一万刀子的强人在那里?不出来么!”童奶奶道:“这古怪的紧!那里跑得这们一个风歪辣货来泼口骂人!”
调羹在后边做甚么,没出来。童奶奶叫道:“呃!你做什么哩?不知那里来的一个侉老婆,你来看看呀!”调羹钻出头来,素姐瞎塌了个眼,又没了鼻子,风尘黑瘦的,不似了昔日的形像。调羹倒还在厮认,素姐却甚是认得调羹,开口骂道:“贼淫妇!贼歪辣骨臭肉!弄的好圈套!嫁的好人家!谁知把我的汉子霸占住了!”调羹方才知是素姐,随接口说道:“你别要撒野!我不是你家人,不受你的气了!这也奇的紧!我已嫁了人一年多了,你老远的又寻到我这里来!”
童奶奶是甚么人呀,斩斩眼知道脚底板动的主儿,已是知道是狄希陈的大娘子,但心里想说:“从来知道素姐是个标致的人,却又怎么瞎着个眼,少着个鼻子?”疑似未定,故问调羹道:“外甥,你认的他么?你合他说话?”调羹道:“这就是我前边狄家的儿媳妇儿,他不知怎么寻到我这里来了!”素姐道:“你霸占着我汉子,我怎么不来寻你?”童奶奶道:“你这位娘子别要胡说!他是我的外甥,我是他的姨娘。他从你山东来,没有投奔,就到了我家。我为他年小无靠的,劝他嫁夫着主的去了。他嫁的是个知县,往酆都县到任去了,因路远没合他同去,留下叫我养活他。没的他嫁的这汉子也是你的汉子么!他霸占你的!”
素姐道:“我的汉子是狄希陈,是个监生,从年时到京叫淫妇们霸占一年了。”童奶奶道:“这话我不醒的。”问调羹道:“你果然见甚么狄希陈来么?”调羹道:“你看么!我在京,离着山东一千里地,我见他甚么狄希陈呀!”童奶奶道:“闻名不如见面。我的外甥每日说你这些好处,原来是这们个人儿!今日出了你家门,明日就合你不相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