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些贵重,比芍药少段妖娆,比海棠少韵,比梅花少香,比莲花欠净,比菊花欠贞,虽然没有名色,却是一朵娇艳山葩。但见得:
毛青布厂袖长衫,水红纱藏头膝裤。罗裙系得高高,绫袜着来窄窄。
虽不比羊脂玉莹白身躯,亦不似狗头金焦黄鬓发。颈上无四瓣甜瓜,眼
内有一湾秋水。时时顾影,惯好兜鞋。件件撩人,且能提领。
季春江看在眼里,心里想道:“这样一个女人,怎在山中住得?亏不尽汉子强梁,所以没有欺侮。只怕大官人看见。生出事来,但既已招得来家,怎好叫他又去?”没奈何叫他住了。将近一年,那小鸦儿异常吃醋,那唐氏也不敢有甚么邪心,同院住的人也不敢有甚么戏弄。季春江也便放心下了。
从晁大舍到了庄上,那唐氏起初也躲躲藏藏不十分出头露相,但小人家又没有个男女走动,脱不得要自己掏火,自己打水、上碾子、推豆腐,怎在那一间房里藏躲得住?晁大舍又曾撞见了两次,晓得房客里面有这个美人,不出来也出来,不站住也站住。或在井上看他打水,或在碾房看他推碾,故意与他扳话接舌。那唐氏倒也低了头,凭他看也不采他,任他说也不应他。
那唐氏果肯心口如一,内外一般,莫说一个晁大舍,就是十个晁大舍,当真怕他强奸了不成?谁想这样邪皮物件,就如那茅厕里的石头一般,又臭又硬。见了晁大舍,故意躲藏不迭,晁大舍刚才走过,却又掩了门缝看他,或是在那里撞见,你就端端正正的立住,那晁大舍也只好看你几眼罢了,却撩着蹶子飞跑。既是这等看不上那晁大舍,就该合他水米无交,除了打水掏火,吃了饭便在房里坐着,做鞋缉底,缝衣补裳,那一院子有许多人家,难道晁大舍又敢进房来扯你不成?他却与晁住、李成名的娘子结了义姊妹,打做了一团,只等晁大舍略略转得眼时,溜到厨房里面,帮他们捍薄饼、涝水饭、蒸馍馍、切卷子,说说笑笑,狂个不了。这晁住与李成名的娘子,将大卷的饼、馍馍、卷子,与几十个与他。两口子吃不了,都晒了来做酱。起先小鸦儿倒也常常查考来的东西。他说晁嫂子与李嫂子央他做鞋缉底,又央他厨房助忙,所以送与他的。小鸦儿道:“他将东西送你,大官人知道不曾?若是来历不明的东西,我虽是个穷人,不希罕这样赃物!”唐氏道:“大人家的饭食,有甚么稽查?脱不了凭他们厨房里支拨。大官人没有工夫理论这个小事。”
一日,因起初割麦,煮肉、蒸馍馍,犒劳那些佃户。小鸦儿因主顾送了两双鞋来要上,在家里做活,要唐氏在旁边搓麻钱,不曾进到厨房。晁住媳妇卷着袖,叉着裤子,提了一个柳条篮,里边二十多个雪白的大馍馍,一大碗夹精带肥的白切肉,忙劫劫口里骂道:“你折了腿么?自己不进来,叫我忙忙的送来与你!”走进门去,看见小鸦儿坐着上鞋,唐氏露着一根白腿在那里搓麻钱。晁住媳妇道:“嗔道你不去助忙,原来守着他姨夫哩!”
大家说了些闲话,小鸦儿也道了几声生受。送得晁住媳妇子去了,小鸦儿问唐氏道:“他刚才叫谁是他姨夫?”唐氏道:“他敢是叫你哩。”小鸦儿说:“我怎么又是他姨夫了?你合他有甚亲么?”唐氏道:“俺两个合李成名媳妇认义姊妹了。”小鸦儿呃了一声,说:“偏你这些老婆们,有这们些‘胡姑姑’‘假姨姨’的!”唐氏道:“罢呀!怎么?也没有玷辱了你甚么!”
两口子拿着馍馍就着肉,你看他攘颡,馋的那同院子住的老婆们过去过来,嘓嘓儿的咽唾沫。小鸦儿道:“老婆,你听着!姊妹也许你拜,忙也许你助,只休要把不该助人的东西都助了人!你休说我吃了这两个馍馍就堵住我的噪子了!只休要一点风声儿透到我耳朵里,咱只是白刀子进去,红刀子出来!”唐氏扯脖子带脸的通红,瞅了小鸦儿一眼道:“你怎么有这们些臭声!人家的那个都长在额颅盖上来!你到明日,就搬到一个四顾无人的所在去住,省得人要你的老婆!”小鸦儿道:“婆娘们只在心正不心正,那在四顾有人无人?那心正的女人,那怕在教场心住,千人万马,只好空看他两眼罢了。那邪皮子货,就住到四不居邻的去处,他望着块石头也骑拉骑拉。”唐氏道:“情管你那辈子就是这们个老婆!”小鸦儿道:“那么我要做个老婆,替那汉子挣的志门一坐一坐的。”
小鸦儿吃了饭,上了鞋,挑了担子出去了。唐氏锁上门,踅到后边厨房里去了。李成名媳妇子道:“你吃的饱饱的,夹着屄坐着罢,又进来做甚!盆里还有极好的水饭,你再吃些。”唐氏就着蒜苔、香油调的酱瓜,又连汤带饭的吃了三碗。
晁大舍看见唐氏进来,倒背着手跷蹄辇脚的走到厨屋门口,故意问说:“这是谁?”晁住娘子道:“这是前头小鸦儿的媳妇。”唐氏就待放下饭碗。晁大舍道:“你既让他吃饭,可也寻根菜与他就吃。这咸瓜蒜苔,也是待客的么?”晁住娘子道:“狗客!脱不了是一家人。他每日进来助忙,倒有些客来待他哩!”
晁大舍转过背来,唐氏道:“我当大官人不知怎样难为人的,却原来这们和气。”李成名媳妇道:“他只休抢着他的性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