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慢慢走到家去,明早再来不迟。”慢腾腾的蹭到庄上,约有一更多天,大门久已关闭。小鸦儿叫季大叔开门,季春江还不曾听见,小鸦儿又不好大惊小怪的叫唤唐氏。晁源听见是小鸦儿回来,慌做一块。待要跑出来,又正从大门里面走过,恐怕劈头撞见。唐氏说:“你不要着忙,投性放了心。你躲在门背后,不要出去,我自有道理。”唐氏穿了裤,赤了上身,把房门闭了。
小鸦儿到了自己门口,推了推门。唐氏道:“甚么人推门?”小鸦儿道:“是我。”唐氏一边开门道:“你回来的甚好。从头里一个蝎子在这席上爬,我害怕,又不敢出去掏火。你送进担子来,你去掏点火来,咱照他照,好放心睡觉。”又摸了半枝香递与小鸦儿。那时月亮照得屋里明明的,怎晓得门后边躲着一个人?小鸦儿拿着香去点火,晁源人不知鬼不觉走回去了。唐氏把阴沟打扫得干净,恐怕小鸦儿试将出来。
小鸦儿点了香来,点着了灯,在床上再三寻照,那有个蝎子影儿,只拿了两个虼蚤。亏不尽一个蝎虎在墙上钉着。小鸦儿道:“就是这个孽畜!”脱下鞋来,要拓死他。唐氏拿住了小鸦儿的手,说:“不要害他性命。”小鸦儿道:“为他不打紧,叫我深更半夜的出去掏火!”唐氏道:“又不是甚么冷天,咱照看得明白了睡觉,那样放心。方才困得我前仰后合的,只是不敢睡下。不是你回来,我这一夜也是不得睡的。如今这院里又没有别的人家,我越发害怕得紧,往后我不许你夜晚不回来。”小鸦儿说:“逢六是刘埠集,过七就是流红集,流红离着刘埠只八里地,没的来回好走路哩!”唐氏道:“你明日还往流红去?”小鸦儿道:“那家子还有好些陪嫁的鞋,还得二日,只怕还上不了哩。”两口子说了会话,想必又做了点子营生。
次日早辰,小鸦儿吃了几个冷饼,呵了两碗热水,依旧挑了担子出去。唐氏说:“今日务必早些回来,体教人担惊受怕的。”唐氏打发小鸦儿出去了,也不刷锅做饭,只梳洗了梳洗,走到后面去了,没人去处撞见了晁源。唐氏问说:“你吐苦水不曾?”晁源道:“我怎么吐若水?”唐氏道:“我恐怕你唬破了胆。”
再说天下的事,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那唐氏自从与晁源有了话说,他那些精神丰采自是发露出来,梳得那头比常日更是光鲜,扎缚得双脚比往日更加窄小,虽是粗布衣服,浆洗得甚是洁净。晁源恨不得要与他做些衣饰,只怕小鸦儿致疑,不敢与得。
一日,晁源与了他七八两银子,故意说是到大门上去失落了,打小厮,骂家人,查那些房客与行走的佃户。嚷得一地都晓得晁大舍失落银子。唐氏悄悄的对小鸦儿说道:“大官人的银子被我拾了。”取出来与小鸦儿看,外面是一条半新不旧的余东汗巾包着,汗巾头上还系着一副乌银挑牙,一个香袋。小鸦儿道:“人家掉下的东西,怎好拾了人家的不还?我们一个穷皮匠,怎耽得起这些银子。若生出别的事来,连老本都要拐去哩。”不依唐氏计较,竟自把银子连那汗巾送还了晁大舍,说是他媳妇拾得。晁大舍故意说道:“我想不曾往别处去,只到大门首看了看牛,回来就失落了银子,原来是他拾得,空教我比较那些小厮。难为你这样穷人拾了七八两银子不入了己,肯把来还我。天下也没有这样好人。我分一半谢你。”小鸦儿道:“我到不全要,我到分一半!我虽是个穷皮匠,不使这样的银钱!”抽身去了。晁大舍收了银子,到第二日,买了一匹洗白夏布,一匹青夏布,四匹蓝梭布,两匹毛青布,叫李成名送与小鸦儿收了。
却说李成名与晁住两个的娘子虽然看他是个老婆,也会合人溜眼,也会合人拿情,到那要紧的所在,说起那武城县应捕,只好替他提鞋罢了。唐氏光明正大的把那夏布做了大小牵子,穿在身上。小鸦儿也不消查考,晁大舍也不消掩藏,唐氏也不用避讳。只是瞒不过那两个女番子的眼睛,从新又步步提防起来。
一日,微微的落雨,唐氏送了小鸦儿出去,走进看,看见晁住、李成名两个媳妇不在跟前,一溜就溜到晁源的房内。李成名的媳妇从磨房出来,晁大舍屋门口有唐氏的湿脚印直到房门口边,李成名媳妇一手掀开帘子,晁大舍合唐氏正在那里撮把戏,上竿卖解,忙劫不了。这一番晁大舍倒不着忙,只是唐氏着实惶恐。
须臾,晁住媳妇也就来到,晁住媳妇道:“叫你进来助忙,连这等的忙难道都教你助了不成?你看我等小鸦儿回来,我一盘托出与他。”唐氏道:“你要合他说,我也合俺两个姐夫说,咱大家都弄的成不的。”李成名媳妇道:“俺们的汉子都管不得俺们的事,俺们都不怕你说。自己的媳妇子养着自己的主人家,问不出甚么罪来!你比不的俺们。”唐氏道:“你不怕我对你汉子说,我可对俺汉子说,说是你两个做牵头,把我牵上合大官人有的,我破着活不成,俺那汉子浑深也不饶过你,叫你两个打人命官司。”晁住媳妇道:“你看!这不是犯夜的倒拿巡夜的了!”晁源道:“你三个听我说:合了局罢!”一边把晁住媳妇子按倒床上处置了一顿。李成名媳妇子要往外走,晁源叫唐氏拉住他,别要放出他去,随即又发落了李成名媳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