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的秤了二钱银子,递到傅惠手里。傅惠道:“得块纸来包包才好。”任直又从袖里摸出一块纸来。傅惠包了银子,从后门里进去,还说:“你若等得心焦,可自进到门上催我们一声,省得他只管长谈,误了正经事。”
任直从清早不曾吃饭,直等到傍午的时候,只不见出来,肚里又甚饥饿起来,看见卖抹糕的挑过,买了一碗吃到肚里,又等了个不耐烦。晌午大转了,只不见三个出来,只得自己慢慢走将进去,那有甚么看门的?又走了一走,只见一个半老的姑子在那里磨豆腐。忽然想起:“这不是长春观的后殿?一定那个辽东参将歇在这里。”那个姑子道:“施主请里面坐,待我看茶。”任直道:“那位参将老爷下在那个房头?清早曾见有三个人进来么?”姑子道:“从大清早的时候,傅惠合麦其心又一个不认得的走来,每人吃了我们的两碗粥去了。”任直道:“从那里出去的?”姑子道:“从前门出去了。”任直道:“他们见过了那个辽东参将不曾?”姑子道:“这观里自来不歇客,那有甚辽东参将。”任直问:“他们三个还说甚么不曾?”姑子道:“他们说,若有人来寻我们,说我们在乌牛村里等他,叫他快些来。”任直想:“那里有甚么乌牛村?呵!这伙狗骨头,叫我往‘乌牛村’去寻他,这等奚落人,可恶!”不胜懊悔,怎回去见靳时韶?只得回去把前后的事告诉了一遍。两个又是可恼,又是好笑。
靳时韶道:“不怕他走到那里,我们寻他去!”走到鼓楼前,只见三个吃得醉醺醺的,从酒铺里出来。傅惠望着任直拱一拱,道:“多扰,多扰,不着你这二钱银子,俺们屁雌寡淡的,怎么回去?”任直道:“你这三个杭杭子也不是人!”武义道:“是人,肯扌肯住人的文书么?我把这扯淡的妈来使驴子入!”傅惠道:“打那贼驴入,打杀了,我对着他!”他那边是三个人,这边止得两个人,他那边又兼吃了酒,怎敌当得住?被他打了个不亦乐乎,四散而走。
马苏见打了乡约,狠命的拦救。一个小甲跑到县里禀了。县官正坐着堂,拔了三枝签,差了三个马快带领了十来个番役,走到鼓楼前,三个凶徒还在那里作恶哩。靳时韶、任直打得血糊淋拉的躺在地下。快手把三个上了锁,扶搊了靳时韶、任直两个来见大尹,叫上靳时韶、任直去,禀了前前后后的始末。又叫了长春观的姑子来审问真了。又从傅惠身边搜出了三张文约。大尹诧异的极了,每人三十大板,一夹棍,一百杠子。三张文书共是八十亩地,约上的价银三百二十两,今该实还晁夫人的银子一百二十两。大尹道:“叫库吏把那前日拆封的余银兑一百二十两来,交付靳时韶等送还晁夫人。把这八十亩地官买了,养赡儒学的贫生,原约存卷。把这几个歪畜生拖出大门外去!”
靳时韶、任直将了银子,叫人扶了,送还与晁夫人,告诉了前后的事。晁夫人道:“本等是件好事,叫这三个人搅乱的这们样!大爷既把这地入官做了学田,这是极好的事,把这银子缴与大爷,把这地当我买在学里的罢。”留下靳时韶、任直待了酒饭,后来又每人送了他一石小米,一石麦子,以为酬劳养痛的谢礼。两个同了晁凤,拿了那一百二十两银子,缴还县尹。那县尹道:“也罢,你奶奶是做好事的,这八十亩学田就当是你奶奶买的,后就在学里立一通碑传后,我明日还与奶奶挂扁。回家多拜上奶奶。”打发晁凤三个来了,叫上礼房来分付做齐整门扁,上书“女中义士”四字。拣择吉日,置办喜酒羊果,彩楼鼓乐,听候与晁夫人悬挂不提。
胡无翳住了一个多月,晁夫人与他制备了春衣,送了路费,摆了斋与他送行。小和尚将近三个月了,着实省得人事,晁夫人叫人抱出来与胡师傅看看。可煞作怪,那小和尚看见胡无翳,把手往前扑两扑,张着口大笑,把胡无翳异样的慌了,端详着可不就合梁片云那有二样。胡无翳道:“小相公无灾无难,易长易大的侍奉奶奶,我到十月初一日来与奶奶庆寿,再来望你。”小和尚只是扑着要胡无翳抱。胡无翳接过来抱了一会,奶子方才接了回,还着实有个顾恋的光景。可见这因果报应的事确然有据,人切不可说天地鬼神是看不见的,便要作恶。正是:种瓜得瓜,种粟得粟。一点不差,舍浆种玉。
第二十三回 绣江县无儇薄俗 明水镇有古淳风

去国初淳庞未远,沐先皇陶淑綦深。人以孝弟忠信是敦,家惟礼义
廉耻为尚。贵而不骄,入里门必式;富而好礼,以法度是遵。食非先荐
而不尝,财未输公而不用。妇女惕三从之制,丈夫操百行之源。家有三
世不分之产,交多一心相照之朋。情洽而成婚姻,道遵而为师弟。党庠
家塾,书韵作于朝昏;火耨水耕,农力彻于寒燠。民怀常业,士守恒心。
宾朋过从而饮食不流,鬼神祷祀而牲必洁。不御鲜华之服,疏布为裳;
不入僭制之居,剪茅为屋。大有不止于小康,雍变几臻于至道。
晁源这伙人物都是武城县的故事,如何又说到绣江县去?原来这伙死去的人又都转世,聚集在绣江县里结成冤家;后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