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穿。憨哥以为得计,满堂跳舞,笑倒在地,只管打滚。那几个不关己的和尚,笑得嘴歪,那烧袖的和尚,气得肚直。正在忙乱,适有一家人在旁做了个鬼脸,才说得一句“现世报的”。不防畏天恰恰走到背后,听得仔细,问起缘由,登时将家人打下三十大板,立刻逐出不用。正是:
  不仁无义仆,
  护短出痴儿。
  再说憨哥闹过了出殡,终了七,清闲无事,日在园中打诨,不是打肋斗,翻虎跳,便是爬上树去,丢砖弄瓦。不常在假山上,跌得鼻青嘴肿。看见梅公子在那里读书,悄悄往背后夺那书去抛向鱼池里道:“专恼你假斯文装好人,日日拿著书儿看,不肯同我去顽耍。你读书思量做官么?看你这个嘴脸,吃了我家饭,替我们管园的,料想没有百十品的大官到你做,只好做个一、二晶芝麻大的小官儿罢。”梅公子见他痴癫,惟有付之一笑而巳。
  却说憨哥,凡遇正经处,痴呆蒙懂,却是女色上偏不痴呆了。见了待月也会装腔做势,捻手捻脚。常袖了一把果子,没人处笑嘻嘻对着待月道:“我正爱你,特来送把果儿与你吃。”待月接来劈面撒去道:“不识羞的憨哥,不知那里去偷来的。你若再是这样无礼,我对奶奶说了,要打的哩。”一头说,一头跑进去了:那待月虽是个丫环,他眼识英雄,胸藏翰墨,怎把这个痴呆子看在眼里。一日,待月不知为甚事偶到园中,正撞着憨哥,被他-『把搂住道,“好姐姐,小生日夜思量,害起相思病来也,今与你同到假山洞里去做那话儿则个。”待月『时挣不脱,正扭做一团,梅公子走去撞破,憨哥只得放手,被待月双手一推,把憨哥跌翻在地,恰好跌在花石凹中,再挣不起。梅公子连忙扶起道;“相公自要尊重,何可与丫环们顽耍,自讨轻慢。”憨哥正恨他撞破一天好事,甚觉没趣,变起脸来骂道:“小狗骨头,小奴才,谁要你管,你又不是我的爹娘,向来吃伯伯的饭,我管你不得。如今吃了我们的饭,我管得你,打得你的哩。”梅公子只怨自己不是,只得耐着走开。憨哥原晓得羞惭,又恐怕待月进去对伯母说了出来啕气,连忙跑回家去,见了畏天,假装着哭脸儿刁唆:“木荣欺侮我。”畏天道,“小奴才,这样无礼,待我去打他一顿,赶他出去。”却又转一念道,且住。我闻得这小奴才是嫂嫂姊妹面上来的,待我先去告诉,看他贤慧否?若反把木荣护短,那时处置他也未迟。于是一径走过来,对着夫人道:“那侄儿不是家里没饭吃挨住在这里的,只因先兄无嗣,难道丧牌上把女儿出名么?故此叫他来居丧守孝,也是冯氏门中一个要紧人。为何木荣这厮,放肆无礼,不把小主人看在眼里,反去欺侮他?”夫人接说道:“那木荣是我面上赵妹夫处荐来的,我正在此算计,即日要打发他回去。他一向做人极小心谨慎的,怎敢欺侮侄儿,恐无此事。方才只见待月这丫头,气冲冲的跑来说小相公是长是短,我就喝住了他。我着实吩咐这些丫头男儿不要孩子气,涉口舌到大人面上来不好意思。”畏天听了这一番贤慧的话,怒气顿息了。尸见闺英小姐轻移莲步,走过来见了礼。畏天把小姐上下停睛一看道;“侄女这样长成,又生得这样美丽,我着实留心要替你择个佳婿。前日有两个媒婆来说几头亲事,俱高低不对。我心上中意了,少不得过来对嫂嫂说一声,方好成礼允吉哩。”小姐道:“侄女不幸,慈父见背,只有叔父一人,侄女之奉叔父,不啻如嫡父。愿叔父视侄女,也无异亲女,固终身仰赖的了。”畏天极口称赞道:“侄女这样聪明伶俐的话,句句有礼,不虚称为闺中英秀,所以先兄存日,爱之如掌中珍耳。我做叔父的,真个待你如亲生的一般。即目今这头亲事,我若胡乱配合,早早把你嫁出哩,只为高来不就,低来不对。毕竟要择个富贵公子,才貌兼全的,也要得知我做叔父的这一片好心。”小姐红了脸,低着头说道:“若叔父以此事为侄女,则视侄女为何如人?就不是待侄女如亲生女了。”畏天听到此处,侧着头又停睛看着小姐,说道:“侄女更有甚么心事哩?”小姐不觉泪流满面,说道:“痛父亲生无彩衣之娱,死无麻杖之哀,正可权做个闺中男子,守孝三年,固侄女之素愿也。今父亲亡无百日,何忍遂议及姻事。况母亲孤守空帏,举目谁亲,惟我母子二人相依耳。情愿终身,依恃膝下。若叔父得遂侄女之志,即是叔父持侄女如同亲女也。岂不是终身仰赖乎?”畏天艴然不悦道:“侄女之言差矣,从来再没有把女儿当男子,终身不出嫁之理。若女儿当得男子,前日丧牌上竟可把侄女出名,一应世务俱是侄女,可以应酬的了。你看从来帝王相传,那里有不生太子,把公主不招驸马的么?你父亲虽然无子,理上自有侄儿接续香烟,守制祭祀。你母亲寡居,自有我做叔叔的在此看顾,养老送终。据侄女说,初居父丧,不忍遽离慈母,这句话说得通,若说女权做男子,终身依持,岂不大谬。”小姐道:“大凡为人,不论男女,俱各有志气。当初缇萦女,愿以身为奴,代父赎罪。木兰女改妆往沙漠,代父从军。皆看得亲恩罔极,身命有所不惜。盖人各有身,则各有亲。虽事异事殊,不敢妄以古人自比,但天性至情,所关一也。使侄女得事生母于膝下,守亡父于灵前,则是叔叔以孝